原创: 牟学农 晚上八点 今天
心 泉 流 淌
——写给杨承祺先生《泛黄的照片》
衢州市文化馆离休干部、老音乐家杨承祺先生于2018年7月6日9时在北京病逝,享年88岁。
作为杨老师的同行和同事,我和先生师生之情亲密,忘年之谊深厚。
对老师的离世深表悲痛!记得21年前,我应杨老师之约为他刚出版的新书写过一篇文章,在评作品和艺品的同时,更赞赏了先生的人品。
现谨以此一字未改的旧文,表达我对杨先生一如既往的敬重并追思!
我得知杨承祺老师的自选集将要出版的消息是去年年底的事,那时我向他表示了真诚的祝贺,并希望书一出来。
就能让我先睹为快。
杨老师爽快地说:“行,不过你读过后得写个书评。
”当时我以为他是随便说说的客气话,并未当真。
而今,当杨老师把这本题为《泛黄的照片》集子亲自送到我手上,并郑重其事地将约我写书评的事再次提出来时,我才感到惭悚起来。
因为象杨先生这样的资深前辈音乐家,应当由一位德高望重、成就卓著的专家来写篇评论才有份量。
而我乃晚辈,资历尚浅;何况杨先生这本集子并非音乐专著而是文学作品,这对于我这个文学评论方面的门外汉无疑是件勉为其难的事。
于是我恳切地向他陈述了以上的理由,同时还不无担忧地说,这个书评由我来写必然缺乏某种厚重感,弄不好外行话连篇,我本人被贻笑大方倒无所谓,只是如果因此使您的大作减色,那简直是我的罪过了。
谁知杨先生听后微微一笑,款款说道:“我了解你,你只管写罢!”面对这信任的微笑和坚定的语气,我只得从命。
当然。
写评论断不敢当;况且老一辈编辑家,我同样十分尊敬的楼翠如老师为本书写的代跋《沃土黄金》实际上已是一篇相当精采的书评,我怎敢再来弄斧于班门呢?不过,我想借此机会写写杨承祺先生其人其作,倒是非常乐意的事。
我最早见到杨老师是在38年前。
其时,优秀长篇小说《红岩》问世后引起了轰动。
杨老师奔波于衢县各地义务为群众举办《红岩》讲座。
那年我12岁,在学校礼堂里听他讲了一整天。
《红岩》里那扣人心弦的故事情节,那可歌可泣的烈士群像。
在杨老师一口标准普通话的表述下,清晰地留在了我少年的记忆中。
他那出色的演讲才能更使衷折服,这是我第一次领略到语言艺术的魅力所在,而杨先生则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卓越的语言艺术家。
几年后,我初中毕业下乡当了农民,在农村里开始学习歌曲写作,并把习作寄到当时的衢县文化馆。
不久,便收到了杨老师的来信,对我的习作进行点评,并写了许多鼓励的话。
信中的字漂亮工整一丝不苟,使我感觉到他是一个很严谨的人。
后来,我被通知参加了县文化馆举办的歌曲创作培训班。
给我们上课的就是杨老师。
当他那魁梧的身材操着北京普通话一出现,我就很快认出他就是那位讲《红岩》的老师。
他讲起歌曲创作也依然和讲《红岩》那样富有感染力,那近乎枯燥的音乐理论,让杨老师一讲竟变得那样有声有色有趣有味!于是我开始领略到音乐艺术的魅力。
就这样,有许多象我这一样的年轻音乐爱好者,在杨老师美好的语言艺术中接受着音乐创作的启蒙学习。现在这些人中的不少都成了省市歌曲创作的骨干力量,衢州市的歌曲创作实力也因此一直在全省占有重要一席,这当中杨承祺老师应该是功不可没的。
1992年,我们十几位在杨老师的悉心指导下成长起来的专业和业余音乐工作者。
曾为杨承棋先生从事音乐工作40周年举办过一场小小的音乐会,会上演唱了十多首杨老师的代表作,并进行了座谈。
当大家回忆起杨老师对我们这些当年的音乐爱好者进行的帮助时,当时的衢州市文化馆馆长、现任浙江省文化馆馆长的作曲家蔚鸫动情地说:“杨先生对业余作者的登门求教总是那么不厌其烦地指导,对来信来稿总是那么认认真真地回复。
有时为把问题讲清楚,信还写得很长,而字体却总是那么工整。
这一切,我们当时并不觉得怎样,而只有现在我们自己也处于群众音乐辅导老师这一位置上时,才能体会到这是多少难能可贵!没有良好的敬业精神和职业道德是不可能坚持做到的。
杨先生在这方面堪称楷模,也使我们懂得了一个群文工作者所应有的责任心。
”蔚鸫的话引起了所有与会者的共鸣。
承祺先生是个典型的艺术家。
执着、热情、正直、坦荡、淡泊、博学、幽默,在他身上水乳交融,构成了艺术家具备的气质和性格。
他对人生、对艺术、对朋友、对学生,一片爱心、一片童心,与这样的老艺术家相处,你不会感到什么因年龄和经历不同而形成的辈份差异和心路距离。
我(包括我的妻子)和他就这样成了忘年交。
杨先生离休后,我和他见面的机会少了许多,但只要偶一会面。
总是那么亲热、融洽。
彼此只有温暖的友情,没有功利的交换,君子之交,一如当初。
承祺先生的集子以《泛黄的照片》作为书名,虽然借用了书内某篇文章题目。
但其含意是明明白白的,就象鲁迅先生的《朝花夕拾》。
年代久远的照片会发黄,而代久远的酒却越陈越香。
我轻轻打开书,就象开启了一瓶多年的绍兴陈酿,那纯正的醇香扑鼻而来,令人回味再三。
其作品,无论散文随笔,小品评论,诗词故事。
都十分精致耐看。
杨先生写的大多是他的亲身经历和感受,人物有大到国家元首,小到社会最底层的扫街人;事件有大到开国大典,小到一只孤燕的小悲剧。
杨先生皆信手拈来,然后用笔向你娓娓道来.极富人情味。
在这里,我们看不到那些装腔作势,无病呻吟,搔首弄姿的造假文字,看到的只是真诚。
真诚地叙述,真诚地表达,真诚地抒发自己为之激动的东西,那就是生活中的真、善、美。
杨老师的人生之路虽谈不上非常坎坷,但也不平坦。
这条路从繁华的京都延伸到我们这座江南小城后一驻便是40年。
对此承棋先生无怨无悔,心宽体胖,默默奉献着自己的光和热,培养了一个又一个音乐人才。
不管在生活中遭到多少打击,见过多少丑恶,他始终以一颗赤诚的童心对待世界,歌唱美好。
我说的这种童心并非等于幼稚和拙嫩,而是与那些老于世故却自称看破红尘者截然不同的那种纯真、质朴和素谈。
从集子里那篇《圆了书斋梦》的散文可以看到杨先生心境的高洁之处。
他调到衢州工作近四十年。
“搬了七次家,总是从从危房到陋室,从陋室到陋室”,一直到“头发白了,年龄到了,按规定从岗位上退了下来”,“孩子都有自己的‘窝’了”,才算有了两室一厅的房了,“圆了书斋梦”。
对此,杨先生却感到很满足,与老伴相濡以沫。
与北京的儿女孙辈通过电话叙叙家常,与本市的儿女孙辈在节假日团聚团聚,然后就是作为客席教授去学校讲课,去电台当嘉宾主持,去文艺晚会表演朗诵节目……后来,杨老师和他的故事还一直走进了中央电视台的《夕阳红》栏目。
当然,离休后的杨老师更多的时间是用来写作,用他那不事雕琢,自然流畅的文字和音符来抒发着他那永远年轻的心声。
语言艺术和音乐艺术是一对亲姐妹,因为他们同属听觉艺术。
对这两种听觉艺术都有较高的造诣的杨先生近年来却因年龄关系听力严重下降了不少,但这并不影响他对艺术美的追求和创造。
他用艺术家的心灵去捕捉生活中的美,用艺术家的真诚去感受人世间的情。
于是心之泉在他优美明快的乐谱中,在他精美隽永的文稿中汩汩流淌、流淌……
这是个多么充实、多么美的晚年生活,美得让年轻人都感到羡慕!有一首流行歌曲唱道:平平淡淡才是真。
我想,我们所有的老年朋友,不,应该是所有的人,都能象杨承祺先生那样,以看似平平淡淡的心境来观照我们这个世界,从看似平平淡淡的生活中顿悟真善美的妙谛,然后用看似平平淡淡的笔调写成《泛黄的照片》那样看似平平淡淡的文字,那么人间又将会增添多少真情,多少美好!
哦,心泉流淌!
原载《衢州文化报》1997年7月总第67期
作者:
中国音乐家协会会员
“晚上八点”特约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