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亮的阴晴圆缺
应该是初夏的夜晚，公园里凉风习习，我特意带他走到后山，那里有小湖和木桥，远离跳舞的人群，只有三三两两散步的人，比较安静。
“妈妈，你看月亮又大又圆。”他指着远山头顶说。
“嗯。很好看。”我敷衍他，只想享受难得的静谧。
“为什么昨天我们来它是弯弯的？”他这个年龄3岁多，对于时间还没有清晰的概念。
“我们上次来是很多天之前了，不是昨天。不过你观察得真仔细。”
“那弯的月亮你觉得好看吗？为什么它一下弯一下又变圆？”
看来我准备要迎接十万个为什么了，打起精神迎战吧。我脑海里闪过，月亮绕着地球转，不行啊，不适合这么小的孩子，还给自己挖坑，问题可能就延伸到宇宙了，答不了。
“月亮就像人一样啊，从小小的慢慢长大，长到青年人就是最大最圆最亮，然后又慢慢变老，又变小，最后就没有了。”我颇有点得意于自己的比喻。
“人变老不会小，阿公（爷爷）还是很大。”他发现破绽了。
“阿公（爷爷）年轻的时候还要大，现在他慢慢老了，也瘦了，以后腰也会弯就变小了。你现在就像是弯的月亮，以后长大就像圆的大月亮，可以照亮整个公园。”我赶紧把话题扯回来。
“那你是圆的月亮吗？”好小子，扯我身上了。
“我不是圆的月亮了，缺了一部分，以后慢慢地越缺越多，就是弯月亮，最后就没有了不见了。”
“不见了，去哪里了？”他着急地问。
“死了呀。生老病死，长大衰老死亡，这是不可避免的。”我觉得这是客观的答案。
“我不要你死。”他瘪着嘴，竟然流泪了。
“好了，没那么快，要等你长大呢。”我抱抱他，擦眼泪。刚好来到儿童游乐场，他立即就跑去滑滑梯了。
二、清明节扫墓后
他跟我去给我爸爸扫墓回来后，就问“妈妈，那个下面是你的爸爸吗？”
“坟墓下面是我的爸爸。你的外公。”我纠正他的说法。
“他是死了吗？”似乎说出这个字，他很纠结。
“是的，死了好多年了，你还没出生他就去世了。去世，不在了，这么说。”
“他在泥土下面不黑吗？”看来有一大堆的疑惑。
“泥土下面肯定黑，还闷。可是人死了，就没有感觉了。”
“什么是感觉？”
“黑、闷、开心、伤心，都是感觉。”我真是不知道怎么回答，总不能粗暴地呵斥他太小不要问吧。
“那你能看见你爸爸吗？”
“我看不见他了，有时候会在梦里看见他。”我仔细搜寻，有多久没有梦见他了。
“你也会死吗？”他紧紧地盯着我。
4岁多的孩子已经会关联，我该怎么回答。“会。但是没那么快，妈妈要陪你长大，你越长越大，有一天就不需要妈妈了。放心吧，你需要的时候我都会在的。”
他又跑去玩了。
三、他说“我打死你”
前两天他说“妈妈，你买那个有印章的水彩笔给我。”
“你有一盒新的水彩笔，还有一盒油画棒，还有水彩颜料，买那么多水彩笔干嘛呀，用完再买吧。”
“我就要有印章的水彩笔，那盒水彩笔我不喜欢了。就要买，就要买。”他有点无理取闹。
“买那么多干嘛，浪费。不买，用完这盒才能买。”我也急躁了。
“那我就把这盒全部剪断，看你买不买印章水彩笔。”
“你为什么非要印章水彩笔？”小子竟然威胁我了。
“XXX,XXX,（幼儿园的小朋友）都有，笔盖那里有印章，我也要买。”
“人家有什么你就要买什么呀。你数数你的零钱罐看还有几块钱。”
“我没有钱，你有，你就要买给我，不买我就打死你!”他气急败坏地吼。
“你说什么，你要打死我？”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了一盒彩笔要打死你老娘？”
他扭过头，气呼呼地趴在沙发上。
我想起前两天，阿公（孩子爷爷）说为了让他买一个什么玩具也说过打死你这样的话。我不得不重视。
这半年来，他已经自己睡了，过完年就6岁了。我和他睡前的交流越来越少，晚上总是催促他睡觉，一是忙工作，二是我懒。
“你知道什么是死吗？你说要打死我，你的妈妈，也说要打死阿公。”我坐在他床边问，尽量语气平和。
他不说话。
“打死人是犯法的，要被警察抓去坐牢的。”
他还是不接话。
“死了，就是再也见不到了。如果我死了，你回到家就会找不到我，喊妈妈没有人答，打我电话也没有人接，早上也没有人催你起床。你要自己照顾自己，做饭洗衣服，当然要买什么东西也要自己挣钱。甚至你想要我原谅你，我也没有办法回答你。”
他把头埋进被子了，估计是哭了。
我故意走去客厅，让他一个人待一会儿。
我再次进他的房间，看见他还红着眼睛。我过去抱他，他又哭起来。
“别哭了，妈妈知道你不是真的想要我死。你是一时的气话，还是你从哪里学来的一句话？”
“我是在幼儿园跟XXX学的。我再也不说了，妈妈你能原谅我吗？”
“妈妈原谅你。你也不能这样和别人说话，这是威胁的话。还有你说的，你不给我买彩笔，我就怎么怎么样，也是一个威胁的句子。”
“可是我真的想要有印章的彩笔，因为XXX和XXX都有。”
“我们有时候会很想要很多东西，但不是想要什么就要马上拥有什么。好东西都值得等待。我希望你想要是因为你需要，你喜欢，而不是因为别人有，就要和别人一样。”
“我真的喜欢印章水彩笔。”
“那就再等等，看看是不是真的喜欢。你不记得以前买过的许多东西吗，你说很喜欢，可是转身就把它扔了。浪费钱，也污染环境，你们不是正在学习垃圾分类保护地球吗。”
“好，我能等。”
“我还要看你的表现，好东西值得等待也要靠努力表现来争取。”
“妈妈以后每个晚上你都要来陪我一下再走，好吗？”
“好。晚安，小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