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孔子的君子人格
中国传统文化历来崇尚君子人格,而对君子人格作出比较全面描述的当属孔子。
生活在世事动荡、革故鼎新的春秋时代,孔子怀揣辅佐君王推行仁政治国平天下的理想,周游历国,却四处碰壁,不得不回归乡里,以执教而终其一生。
结合孔子生平际遇和时代背景,孔子的君子人格就益发彰显其不凡的意义。
笔者把《论语》中有关君子人格的孔子言论概括为四个方面:
立身之本
仁为立身之本。《论语•学而篇第一》云:“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人之本与?”立身之本乃是仁。“君子去仁,恶乎成名?”(《论语•里仁篇第四》)君子抛弃了仁德怎样去成就他的声名呢?可见无仁,则不成君子。
修身之要
礼为修身之要。《论语•雍也篇第六》云:“子曰:‘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君子广泛地学习古文典籍,并用礼来约束自己,这样就不至于离经叛道了。“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论语•颜渊篇第十二》)一言以蔽之,修身之要即是礼,礼的前提是好学、博学。
处世之则
与世无争。《论语•八佾篇第三》云:“子曰:‘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君子没有什么可以与人一争高低的,如果非得要争个高低,那也要礼让在先,这才是君子。
问心无愧。《论语•颜渊篇第十二》云:“司马牛问君子。子曰:‘君子不忧不惧。’曰:‘不忧不惧,斯谓之君子已乎?’子曰:‘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
成人之美。《论语•颜渊篇第十二》云:“子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
君子品行
三不。《论语•宪问篇第十四》云:“子曰:‘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子贡曰:‘夫子自道也。’”
三戒。《论语•季氏篇第十六》云:“孔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
三畏。《论语•季氏篇第十六》云:“孔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
九思。《论语•季氏篇第十六》云:“孔子曰:‘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
三知。《论语•尧日篇第二十》云:“孔子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言,无以知人也。’”
孔子距今已有二千五百多年了,跨越漫长的岁月,他的思想仍然闪耀光芒,深刻影响了一代代中华文化圈的读书人。
2. 21世纪的人格精神
人格的问题不仅仅是一个学术的问题,更是每一个人的切身问题。说出这句话的理由何在?
第一, 人格的问题实质上就是做人的问题。做什么样的人、过什么样的日子,与每一个人息息相关。凡是三观正确、认真对待自己的生命、且不愿虚度人生的人都会思考做什么样的人、过什么样的日子的问题。
第二,人,只要活着,每天都在做人;大大小小的做人的问题每天都在发生。而这些问题并不是一个人不愿意去面对就不存在了。有些人抱着鸵鸟思维,对问题视而不见,奉行猪猡哲学,浑浑噩噩,不思进取。固然这也是一种活法,只要开心,有吃有喝,睡得安稳,倒也无妨。
第三,人格的一个重要的问题是在我-你人际互动中行为如何表现。
“在日常语言中,‘人格’一词有两个含义。
这些含义用于不同的目的,因此明白这两种含义的区别很重要。
一方面,有一种‘行为人的人格观’,它涉及‘你认识的你’:有关如何为人处世、取得成功和寻找意义,你所抱持的希望、信念、价值观、担忧和理论。
另一方面,存在‘旁观者的人格观’,它涉及‘他人认识的你’:他人根据对你的公开行为所作的判断认定你就是这个人。
”(In everyday language the word personality has two meanings. These meanings serve very different purposes and it is important to keep them distinct. On the one hand, there is ‘the actor’s view’ of personality and it concerns ‘the you that you know’: your hopes, beliefs, values, fears and theories about how to get along, get ahead and find meaning. On the other hand, there is ‘the observer’s view’ of personality and it concerns ‘the you that others know’: the person others think you are, based on their judgements of your overt behaviours.)[1]实际上人格涉及两个方面的问题,即自我的认知和他人的评价。
一般来说,一个人的行为与他人的评价构成因果关系,但是事实上有些未知的、不确定的因素渗透进人际互动中,使得这种因果关系变得复杂起来。
既然一个人无法掌控他人对自己的评价,那么他就没有必要把眼光盯在他人身上专注他人对自己的评价如何,而应该把注意力返回自身,在自我认知上下功夫——自知则明,走自己的路,任凭他人评说。
如果把人格看作是为人的格局,那么格局之中存在着精神。
人需要有一种精神,也应当要有一种精神,精神的核心就是体现人生观和价值观的坚定的信念。
放眼世界,人类处在百年未遇之大变局中,于无常变化中尤其需要恒常的精神和坚定的人生信念。
21世纪人格精神无疑要从中国传统文化精华中汲取养分,孔子的君子人格也不失为当今社会人格理想的一个模板。
人,头顶着蓝天,脚踩着大地,行走在天地之间。
首先,君子要效法天,“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周易•亁》)。
不畏艰难,勇于进取;穷且弥坚,老当益壮。
自强不息的前提是自信和自主。
人若无自信,则无以自立,自信是自主的基础,是自强的动力;人若无自主,则如同浮萍随流漂泊,何谈自强?一个自信、自主、自强的人,同时也是一个自觉、自律的人,唯有自律方可通达自由。
其次,君子要效法地,“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周易•坤》)。
胸怀天下,容纳万物;安命如山,处世似水。
君子以道为安身立命的根基,这个道即天道;天道即人道,人天本为一体。在人与自然的统一性问题上,马克思指出:
自然界的人的本质只有对社会的人来说才是存在的;因为只有在社会中,自然界对人来说才是人与人联系的纽带,才是他为别人的存在和别人为他的存在,只有在社会中,自然界才是人自己的人的存在的基础,才是人的现实的生活要素。
只有在社会中,人的自然的存在对他来说才是自己的人的存在,并且自然界对他来说才成为人。
因此,社会是人同自然界的完成了的本质的统一,是自然界的真正复活,是人的实现了的自然主义和自然界的实现了的人道主义。
[2]
马克思的这段精辟论述为当代的君子之道提供思想滋养:君子之道是自然主义和人道主义的统一。
就个人修为而言,自然主义意味着:敬畏自然,珍爱生命,顺其自然,清心寡欲;人道主义不仅包含欧洲传统人道主义的尊重、平等、正义等的价值观,而且还把中国本土的和谐理念纳入价值体系并置于首位。
君子之道以和为贵,以善为本,利己利人、度己度人。
君子之道志存高远,胸襟宽广;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无论顺境逆境,其志不易,正心慎独。
君子视人生为修炼的过程,终生学习,“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3];心上用功,精进修为。在君子看来,智慧贵于金钱,能力重于财力。肯•罗宾森爵士(Sir Ken Robinson)的八个C很好地概括了当代君子所具有的能力。这八个C分别是:
好奇心(Curiosity):提出问题并探索世界运作方式的能力(The ability to ask questions and explore how the world works);
创造力(Creativity):产生新想法并将其应用到实践中的能力(The ability to generate new ideas and to apply them in practice);
批判力(Criticism):分析信息和思想并形成合理论证和判断的能力(The ability to analyze information and ideas and to form reasoned arguments and judgments);
沟通(Communication):在多种媒体并以不同的方式,清晰自信地表达思想和感受的能力(The ability to express thoughts and feelings clearly and confidently in a range of media and forms);
协作(Collaboration):与他人建设性地工作的能力(The ability to work constructively with others);
同情心(Compassion):同情他人并采取相应行动的能力(The ability to empathize with others and act accordingly);
定力(Composure):与内心生活相联系并彰显个人和谐与平衡感的能力(The ability to connect with the inner life of feeling and develop a sense of personal harmony and balance);
公民意识(Citizenship): 建设性地与社会互动并参与维持社会的进程的能力(The ability to engage constructively with society and to participate in the processes that sustain it)。
综上所述,当代的君子人格精神可以概括为:知书达理,义利并举;天下情怀,使命担当;安分守己,涵养正气;独立自主,自强不息;求真务实,智慧第一。
俗话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水就低和人攀高,都是本性使然。不过在希望自己的物质生活水平提高的同时,别忘了也要提升自己的精神境界,因为真正的喜乐源头在精神。这种精神就是自强不息,自我成就。
做一个大写的人,一个顶天立地的人,“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4]。
3021.7.25
注释
[1]Philip J. Corr and Gerald Matthews: The Cambridge Handbook of Personality Psychology,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9, pp. 579-580.
[2]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00年,第83页。
[3]《中庸》第二十章。
[4]毛泽东:《纪念白求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