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非科班出身,高中上的是理科班,大学学的是计算机,工作则是通信领域,从来都跟文科不搭调,只是纯粹爱好文学创作,勉强也算笔耕不辍。
最初我主要写长篇,去年开始尝试写短篇,至今大概写了七八十篇这样子。以下我想单纯从我个人的角度谈谈,如何写好一个短篇故事(通常字数在5000字以内),或者说,哪些元素构成了一个好的短篇故事。
01
你的故事当然可以是虚构的,但是情感情绪刻画得尽可能饱满真实。
小说作品为了塑造典型的人物,自然会经常把多张面孔捏成一个人。但是故事中人物的情绪和遇到事情的反应,必须足够真实,否则你笔下的人物要么矫情要么很假,绝对不可能生动起来。
我举个最近的例子,前些天有个朋友加我微信,说是看了我好些故事,他自己本身也是作者,想请我看看他的作品提提意见,之后便把他的故事发了过来。他写的故事开头大概是这样的:
一个少年在屋顶上抽烟,然后忽然一个炸雷劈了下来,把他前胸劈了一个大洞,鲜血直流。少年很疼,骂了几句娘,但还是坚持着回到自己屋里,一边替自己包好了伤口,之后在屋里继续抽烟……
大家看出啥问题没?
我看完后问他,所以你是在写一个玄幻故事吧,少年是不是马上就要穿越了?
他说,并没有。
我又问,那么这个少年肯定与众不同吧,比如有什么特异功能?
他说,也没有。
我说,那么,第一,一个普通人被雷劈了居然还能坚持着自己走回来,匪夷所思;第二,自己包伤口后还要抽烟,你强调这个细节到底有何用意;第三,写这段情节你究竟想要表达什么,我确实没看懂。
这个作者沉默了一会儿回复道,啊,我没考虑那么多,其实就想写个比较炫又吸引人的开头,也同时为了表现主角坚毅不拔的性格啊……
你看,作者的初衷是好的,可是为什么我既没有看出“炫”更没看出主角所谓的坚毅呢?
我想,这是他的情感表达出了问题。他想以一段离奇的情节表达一个正面的情感,情节当然可以离奇,但是离奇和离谱,这二者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在网上经常看到一类作者,他们特别偏好写古风故事。古风故事很好,但是我不知道大家是否经常看到这种模式的故事:
一个架空的旧时代,一个美如天仙的公主,一个百战百胜的将军(或者风流倜傥的公子),两个人莫名其妙就相爱了,没说两句话男的要上战场了,然后女的谁也不嫁,就一心等着。之后结局一般分两种,男的回来了,和女的双宿双飞;男的死了,女的投河或者各种方式殉情了。后一种,还可能被一些脑残粉称为凄美。
我并不清楚写这种故事的作者过程中会不会被自己感动,之前倒是随机问过几个,有一些相对实诚的回复说,其实我写完后连自己都不太想看第二眼。
为什么?
因为他们自己都知道,这样的情节过于苍白,这样的人物就像两个干巴巴的纸片人,在不知道什么异空间说着毫无温度的对话。
一个连作者自己都无法动情的故事,怎么可能奢望能打动读者?
可是换个角度,还是这个故事框架,如果我们聚焦在挖掘这个女子的心理变化(姑且认为他们相爱就是一见钟情吧),比如一开始她确实一心等男的,时间久了,她周围一定会出现各种诱惑。她会完全没有摇摆么?她的家人当真会听之任之么?(拜托那可是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呀)。
我们当然弘扬忠贞并歌颂美好爱情,可是经过现实的考验后最终艰难保留了初心,或许更符合实情,也更容易打动人心吧。
根源上,我觉得这个问题在于缺乏阅历。你并不一定要亲历过某事,就像一开头举的例子,我确实也没被雷劈过。可是某些共通的东西和情感体验,是在你对这个世界认识越来越多时自然会获得的。所以我经常坚持一个观点,写故事,最重要的是阅历,其次是感悟,最末才是文笔。
刚才举例子的那个作者曾问我到底怎么写好一个故事,我想了半天回答,去多看看这个世界吧。去旅游,去谈恋爱,躺在海边至少看完一整本名著,然后或许就会有点不一样了吧。
02
一个好的短篇,它必须是有灵魂和温度的。
不管你写的是奇幻故事、都市故事、古风故事还是二次元故事,剥去这些外壳,我们应该看到这些故事共同的内蕴:它一定体现了某种情怀或批判。
很多作者写文讲求信马由缰,怎么爽怎么来,不是说不可以,但我想那称为练笔更合适些。我们小学初中上语文课,每篇课文老师必然要讲这篇文的中心思想是什么,这个中心思想,就是灵魂。当时觉得烦,现在想来当真是根本。
我去年写完上一个长篇后开始尝试短篇,写的第一个短篇我现在还印象深刻,因为那源于身边朋友的真实经历,但是她的原话很短,大概是这么个情节:
她的舅舅数月前意外车祸身亡,她外婆八十岁了,又有些老年痴呆,家里人担心她接受不了,因此一直没有告诉她舅舅已经不在了,只说他在外面打工,短期内回不来。
后来有几次她母亲去外婆家,她外婆对她母亲说,最近我老看见家里有个人影啊,晃来晃去的,又没听到开门……她母亲吓坏了,觉得外婆肯定是看到了舅舅的鬼魂。
这个故事如果我就这么写,看起来一定是个惊悚故事,那未免无趣。但实际上它的灵魂很清楚:是母爱,是这世上最圣洁的感情。我们都相信,母子间的莫名关联,可以跨越时空甚至生死的距离。
因此我在这个内核上加以了扩展,写了一篇题为《母亲的第六感》的故事。这篇故事当时首发在头条,收获了我的第一个百万级爆款。
对原文感兴趣的可戳:
儿子车祸身亡,家人瞒着八旬老母,却发现她从此行为怪异
当然倒不是说这篇文写得有多么好,我后来自己分析,只是觉得自己恰好抓住了读者的共鸣点,我也把它叫做“共情”。文末数以千计的评论里,大部分人说看哭了,然后纷纷回忆了自己父母的点滴。
所以你看,一个故事之所以能打动人,有时候并见得是故事本身,而是你的故事让读者们不禁联想起自己的经历,从而代入到了那个情境中。这就是故事灵魂的力量。
03
作者心里应该至少有个梗,或者叫触点,然后再动笔写故事,这样的故事会有温度得多。
好比我上面说那个例子,老外婆看见“鬼魂”,这就是我的梗和触点,我基于这个扩展了内核,形成了更丰富的故事脉络。
我自己写的故事里还有一篇个人比较敝帚自珍的,说的是大学同学间借钱的事。
两个人本来是同寝,毕业后一个成了老板,一个是打工族。
打工族的老父亲病了,他无奈想找老板同学借钱,但他心里很忐忑啊,生怕老板同学不借给他,因此言行特别拘谨。
这时候老板做了件什么事儿呢,并不直接说借或者不借,而是让秘书拿来两盒泡面,说是我赶着开会,要么你就委屈点吃个泡面算了。
打工族惊呆了,这算什么事?你就算不借钱,也别这么羞辱我啊,然而老板同学径自先吃完了自己的面,他没办法也只好忍着气,泡好面开始吃。没想到吃到一半,老板同学忽的劈面夺下了他的面,一口气吃了个干净,打工族又惊呆了。
因为当年在学校的时候,老板同学就经常干这种事。
之后老板同学自然爽快的把钱借给了他。他是以这种方式告诉打工族同学,老子就没变过,是你小子的唯唯诺诺让我不爽了!
没错,这个故事的梗就是抢泡面,这件事情在我大学时代经常发生,不是我抢别人,就是别人抢我。我们至今都是最好的兄弟。
对原文感兴趣的可戳:
因父亲得病向大款同学借钱,对方竟招待他吃泡面,结果令他很羞愧
04
一个好的短篇,至少应该有正常的三观。
我们知道文学作品有个极其重要的作用不可忽视,那就是代入感,代入感怎么来,除了你的人物刻画生动形象,这个人物至少三观得正吧。
这不是说非要塑造高大全的角色,实际那同时也意味着假大空。
我们笔下的角色可以有缺点,他可以怕死,可以懦弱,但是在危急关头,他宁愿冒险也绝不背叛朋友,我们一定也会为之动容,因为这正是人性最闪光的地方。
若是你非要刻画一个自私自利,损人利己的角色,或者非要宣扬什么反动言论,先不说会不会被查水表,也不去说什么作者应该肩负的传递美好的神圣使命,单是剥夺了读者代入感这一条上,已然输在了起跑线。
本站上有一大批故事写手,非常热衷于写五仙报恩报仇的故事。何谓五仙?黄鼠狼、蛇、鬼、穿山甲、狐狸。这些故事套路非常明显,都是借着五仙说人性,然后灌注因果报应,头条很多读者十分喜欢。这类故事好坏我不做评价,但至少故事内核都是惩恶扬善,三观还是正的。
05
要注意节奏感,尽量多用客观的描述性语言,少用对白,更别抒寡情。
短篇故事限于篇幅,我们绝不可能像长篇一样,洋洋洒洒各种铺陈,各种修辞铺天盖地,这不仅仅是篇幅加长的问题,更主要是拖了节奏,使情节推进非常缓慢。
对白也是如此,很多作者可能是看多了网络水文的缘故,特别喜欢写对白,全篇大概80%都是对白。除非你果然已经是遣词炼句的大家,那你可以当我下面这句话没说,否则我要说,在短篇里,普通对白相比客观描述性语言,信息量真的太低了。
个人认为,短篇故事并不需要以人物形象驱动,而更多是以事件甚至单一事件驱动,所以你如果要写一个美女,最好的方式就是直接说她是美女,而不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说一大堆,还要找一群路人来交口称赞此女真是美得不像凡人。
毫无必要,真的。
还有很多作者特别喜欢抒情,经常按耐不住内心澎湃的诗意,动不动就要特别有感触的表达几句个人的情绪。我拜托亲们有点职业操守,你们是在写故事,写小说!不是散文,更不是写诗好么!(请注意,我也并没有任何贬低这两类文体的意思,纯粹就事论事。)
把脑洞开好,把反转好好设计,把梗或者灵魂凸显出来,把你想表达的情怀全部放到故事本身,这才是故事作者的本分。所以趁早收起你那颗抒情的心吧,更何况大部分还是抒的寡情,你个人或许感觉良好,别人早就尴尬死了。
06
一个好的短篇,至少情节该是完整的。
可别小看这一点,很多作者一件事未必能说得清楚完整。这里的清楚完整,并不是说不能留下悬念,但是叙述的主体事件本身,在篇幅完结时,必须从起因到结果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我之前写的好多短篇,很多头条读者评价说写得真好。我虚荣心作祟,多嘴问了一句,好在哪里呀?别人认真的回复道,至少有头有尾呀。
所以你看,有时候,读者要求也并不是很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