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录网随笔 人文云和丨烦恼丝

人文云和丨烦恼丝

我的头发是在某一天里开始白的。

我这么说,有点骇人听闻。其实我想说的是,我是在某一天突然发觉自己有了白头发。

那一天,我正在办公室和一位女同事聊着工作。聊着聊着,坐在我旁边的女同事突然惊讶万分地叫了起来,呀!你怎么有这么多白头发?我一愣,什么?白头发?女同事找来镜子,拨开我鬓边的头发,指给我看。果不然,在我鬓边的黑发丛里隐藏着好几根白头发。这些白头发在我漆黑如墨的黑发里尤其显眼,一下子就刺痛了我的眼。

我就是在那一天知道自己的头发已经开始白了。那一年,我38岁。

我一直对自己有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引以为傲。我的头发乌黑油亮,发质很好。有那么几年,大街上流行焗油,大家都把头发?h成乌黑亮丽的黑色。很多朋友指着我的头发问,你那头发焗的吧?这么黑!我就自豪地一甩头发,哪里哦,土生土长的呢!看着朋友一脸惊羡的表情,心里颇为自得。

小时候,母亲很喜欢帮我梳头。母亲最喜欢给我扎两根辫子,不过,她的手艺着实不怎么样,她好像总不能摆弄好我的头发,两根辫子不是一粗一细,就是一高一低。她就坐在我后面,一遍一遍地梳着我的长发,夸我的头发像她年轻时候的头发,乌黑、浓密。

母亲年轻时也有一头飘逸的乌黑的秀发,这是我在她年轻时的照片上看到的。那头秀发应该也是母亲曾经的骄傲。然而,我眼前的母亲却是一个顶着一头花白头发、步履蹒跚的老年女人了。我曾经多次对母亲说,去焗个油吧,可以至少年轻十岁。可母亲却总是摇摇头。母亲对焗油膏过敏,只要一碰焗油膏,她的头皮就又麻又痒,非常难受。

二十世纪初期,人们的审美观也跟着时代的变迁发生着改变。

大街上的人们不再满足于头发只有一种单一的黑色,于是,大家纷纷走进美发室,将一头头黑发焗成了栗色、褐色、酒红色等颜色各异的头发。

甚至,一些大红大绿的头发也在街头比比皆是,头发,成了年轻小伙子、小姑娘展示个性最好的道具。

但那艳丽异常的颜色,直让人怀疑,是不是一不小心把染料倒到了头上。

在潮流的冲击下,我也一次次走进美发室,然后,在美发师的手下,一次次改变着自己头发的颜色或发型。

大家似乎都无法忍受一成不变的发型,就如无法忍受一成不变的服装一样。

我也一样。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关注的只是自己的发型。

自从得知自己有了白发之后,我从关心自己的发型转为了关心白发。每次照镜子都会强迫性地去翻看去细数自己的白发,看看是不是又多了几根,然后在镜前落一声叹息。每次梳头,我都要小心地将白发隐藏在黑发下,尽量不让它显露出来。满头青丝已然成了我的烦恼丝。

之后,也开始关注起别人的头发,竟然有了不少的发现。某某男同学居然有了谢顶的趋势,某某女同学鬓角也有了白发,以前在同一个单位里共事过的一位女同事头发掉得厉害。当然,也有发现一些年龄比我还长的同事依然顶着一头乌黑的秀发,让我艳羡不已。

一日,大女儿婧宝从学校回来,洗过头发后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一头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在阳光下闪着光泽。

我忍不住对她说,来,妈妈给你梳梳头吧。

女儿坐在我前面,低头看一本小说,我用梳子一下一下慢慢梳着,女儿的头发散发出好闻的味道。

我贪婪地闻着,仿佛回到了她幼年的时光。

自从上小学后,我几乎就再也没有给她梳过头发了,一眨眼女儿已是一名高中生,当年那个干瘦的小女孩已经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正在出神间,小女儿姝宝也从楼上叫着“妈妈”和“姐姐”下到院子里。

姝宝扎着两个冲天辫,其中一个有点松了,耷拉在耳边。

姐姐放下小说,快乐地说,妹妹来,姐姐给你扎一个漂亮的小辫子。

妹妹甜甜地应了一声,然后依偎在了姐姐怀里。

姐姐取过我手中的梳子,一下一下小心地梳着,阳光下,两张很相似的脸庞都带着隐藏不了的快乐。

看着这一切,我释然了,岁月在你身上留下的痕迹,不仅仅都是让你失望的。

虽然,鬓边的白发、眼角的皱纹,还有脸上的沧桑,都在不时地提醒我正在慢慢走向衰老。

但是我的生命已经在另外两个个体上得到了延续,我慢慢失去的东西正在她们的身上慢慢复活,比如我曾经乌黑的头发,以及我的青春与活力。

时光流逝,我还将失去更多的东西,但是,这些东西都会以另一种形式在我的女儿们身上得到体现。

它们只不过换了一种形式在这世上存在,我并没有失去它们。

我的心变得很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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