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录网随笔 木心 大雪纷飞(木心我是一个在大雪中)

木心 大雪纷飞(木心我是一个在大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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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2月21日是文学家、画家木心先生逝世三周年。木心先生本人追求“无名度”,但陈丹青、陈村等人的恭言敬语却让向来绝缘尘俗的木心的名字开始如雷贯耳。木心先生的作品被翻译成英语,作为美国大学文学史课程的读物,因此成为与福克纳、海明威等人的作品编在同一教材中的唯一中国作家。---编者

■路明

木心,本名孙普,号木心,笔名木心,出生于乌镇东栅财神湾,孙家是显赫的世家,小时候家里的佣人打扫大厅,把桌上的宋瓷换掉,暂时放在明代官窑上,女主人看到后骂道:明代的东西都拿出来了,赶紧拿回去。

1937年底,乌镇沦陷。木心当时10岁。"孩子们唯一能做的抵抗就是不去日本宪兵控制的学校。家里雇了两个老师,亲戚和家人朋友的学龄儿童都来上课。"

在一次家庭聚会上,年轻的木心口出狂言,“你要不要写诗,至少要像杜甫一样,才能说诗、写诗”,引得长辈们哄堂大笑,有的只把他当作小孩子的谈资,有的说他是“四大金刚腾云驾雾,八尺悬空”。

木心和茅盾(沈雁冰饰)是远亲,孙家花园和茅盾故居在一条街的两端。茅盾去上海工作,在乌镇留下了一屋子欧美文学名著。年轻的木心放不下卷轴,如饥似渴地阅读,“得了‘文学胃炎’”。

他读了很多书,所以尝试创作,一开始模仿古人的风格,神沉着冷静,就像高一样,一家人读了他的诗,讨论:哥哥这么小,写得这么平淡干净,不知道好不好?木心写道:我知道他们的担心,有钱人家的孩子出家,大概是个不祥的征兆。

他和一个女孩通信,红颜传书三年多,他们相亲相爱,三年的柏拉图,一看,一片狼藉,两人勉强吃了顿饭,散了散步,勉强有个月亮照耀,然后就不再见面了。

19岁时,他以养病为借口,只身前往莫干山,雇人挑了两大箱书,其中有他最喜欢的福楼拜和尼采。他一个人住在家里废弃的大房子里,专心阅读和写文章。白天一窗天光,晚上一盏矿灯蜡烛。渴了,我泡了一杯克宁奶粉;饿了,一个乡下姑娘定时送餐。起初,有米线蒸肉,很受青少年的欢迎。"这东西和炒菜、萝卜汤一起吃,可以享受一辈子。"后来肉成了片,肉也变细了,至于不在,木心开玩笑,散文成了五言绝句,一天夜里山上来了一只老虎抓门,赶路时宰了一只羊,还没来得及带走,就被乡亲们的锣鼓声吓跑了,第二天一早,木心吩咐送饭的姑娘买回一条羊腿;切成块,姜蒜红烧,葱芋汤青椒炒毛豆。

那是夜晚,人们发现燃烧两支百利矿蜡烛更适合写作,从此两支蜡烛每天晚上都交换光,仿佛一个新的时代开启了。

冬天的莫干山我去过,山风刺骨,景色凄凉,年轻的木心手背起了冻疮,披上被子,埋头写作,一边写作,一边思念一个叫“竹秀”的姑娘,日记本里写满了“竹秀”,从立夏到次年融雪,他交出了三篇论文——《哈姆雷特通论》、《伊卡洛斯解读》、《俄耳甫斯精华》,不为发表,不为成名。

奢侈的生活无法满足少年,尤其是在那些动荡的年代,安逸似乎成了原罪。"人们出国留学,去了法国、美利坚合众国、红海、地中海、太平洋、大西洋,我只见过平静的湖泊,人们打过仗,流过浪,努力过,也坐过牢。我从小被奢侈的衣服和食物宠坏长大,直到十几岁才有逛街的经验。"

1947年,一颗热情的木心参加了反对饥饿和内战的学生运动。他走上街头,发表演讲,散发传单,在大卡车上跳上跳下。"白天发动革命,晚上点燃蜡烛演奏肖邦。"

1948年,木心短暂投奔新四军,为马恩乐毛画巨幅画像,后被时任上海市长吴国珍开除学籍,被国民党通缉,木心避台,直到1949年才返回大陆,不久在解放军部队做宣传工作,自幼患肺结核,一边跳秧歌、腰鼓一边流血不止。

小时候他被关在家里,天天祷告,他不知该向上帝还是释迦,放我出去吧,流浪,打工,打仗,都可以。冰心到过美国,高尔基嘛到处流浪,鲁迅去过日本,可是我在家里……一路经历到“文革”,他对上帝说:够了!

他先是在单位里监督工作,扫地扫厕所,家里被抄家三次,挖三尺,几箱画、书、二十套手写精装本全部没收,红卫兵、造反派轮番搜查、抄家,手段凶残残暴,手段刁钻老练,前无古人,凿墙、撬地、翻瓦片,连桌上一锅菜都倒出来,用筷子拔。全家被日夜监视,姐姐被批死,姐夫被锁在学校的牛棚里,一个侄子被绑在学校里批评。后来,木心被一个群众组织囚禁了18个月,折断了三个手指。一天晚上,他趁警卫不备,从木栅栏里出来了。逃跑后,他迷迷糊糊地看着自己,发现没有地方可去,所以他不得不从新钻的木栅栏里回来。

他在白纸上画上黑色的琴键,夜复一夜地在这无声的键盘上弹奏莫扎特和肖邦。"白天我是奴隶,夜晚我是王子。"他写在烟纸的背面,写着告白的纸上,晚上他不打灯瞎写。他来回写了65万字,层层小字几乎认不出来,他把它们藏在破棉絮里带了出来。在这65万字里,没有尖叫,没有血泪控诉,只有他的审美和哲学思考,以及断断续续的诗歌。十几岁的时候,为了学习哲学,我吃足了苦头,一字一句地啃着经典,不懂的地方总觉得自己笨,只好苦读,尤其是黑格尔,一遍又一遍地读,然后关在地牢里,花了三个月的时间,第三遍读完了《小逻辑》,这本书被我密密麻麻地批准了,好像有点开窍了。

他曾绝望地投海,被追兵抱起扔进监狱;他曾自杀过一次,想通了"平常的日子里,我会想自杀,自从文革以后,我永远不会死,我会回家好好养育自己,我尊重阿赫玛托娃,强者尊重强者"是艺术让他熬过了最艰难的岁月,通常我只知道艺术让人柔情似水,大祸临头,但我知道艺术也让人有一颗坚不可摧的心。他说,文学是他的信仰,这种信仰保护他渡过灾难,一字一句地拯救自己。

晚年时,他说:“我由衷地觉得这个世界是可以被原谅的。”想了想,他又说,“但我不知道该原谅谁。”

1982年,木心旅居美国,在纽约牙买加的一间小公寓里,他日复一日地以独特的心情写下《燃烧,向雕像独奏,夜复一夜的文艺复兴》,写下了大量的论文、散文、小说和诗歌。我喜欢在40度的高烧中写作。当我不倒下的时候,我太高兴了。

20世纪80年代末,他开始了为期五年的“文学探险”——从1989年1月15日到1994年1月9日,他在美国为一群中国艺术家做了一场关于“世界文学史”的讲座。每个与会者轮流提供自己的客厅,每节课每人20美元(情侣算一个)。没有教室,没有教科书,没有考试和证书,也没有赞助或项目费。只是在皇后区、曼哈顿区和布鲁克林区的不同公寓里,年轻艺术家们成群结队地坐着,听着木心聊天。

"在一个下雪的夜晚,五六个人听我说话,下雨,七八个人,风和日丽,十个人,我读书,人群听,都很开心,没有别的。"

他说老子自恋,是老牌那耳喀索斯,但不以泉水照自己,而是以全宇宙照观;他以为今日所有伪君子身上,仍然活着孔丘;他比喻佛陀是飞出生命迷楼的伊卡洛斯;他引嵇康为兄弟,推崇屈原是中国文学的塔尖,而陶渊明是“塔外人”;他将杜甫晚年诗作与贝多芬交响乐作比较;他评价中国古典文学,“儿女情长,长到结婚为止;英雄气短,短到大团圆,不再牺牲了”;他说巴尔扎克是彩色的陀思妥耶夫斯基,陀思妥耶夫斯基是黑白的巴尔扎克;他说鲁迅的幽默其实黑多红少,是紫色幽默;他形容莱蒙托夫的厌世,“人生舞会中退出的孤独者,在冷风中等待死神的马车”;陈丹青还记下了他一句粗话:“古代,群山重重,你怎么超越得过……有人对我说,洞庭湖出一书家,超过王羲之。我说:操他妈。”

这是这个孤独自大的人漂泊海外时偶尔想起的温暖记忆,自然有人批评,有人冷笑,他咧嘴一笑,让学生为他作证:木心不是怪物,而是一个普通健康的老人,他与美国的艺术家圈子保持距离,冷眼旁观"来美国11年半,我看着很多人倒下,但他们拒绝牺牲自己世俗的虚荣心和对生活的真正兴趣,这两种虚荣心都很深,他们沉迷于真正的兴趣。算盘太聪明了:优雅和庸俗是不一样的,艺术和生活都是富有成效的。"

后来,陈丹青整理了那五年的五卷讲义,共85讲,40多万字,这不是一部纯粹的文学史,而是木心个人的文学记忆,木心的起源,这是木心送给世界的礼物,也是文学的福音。

乔伊斯说:放逐,是我的审美;木心自称不如乔伊斯富有,只敢说:审美,是我的放逐;那个乌镇的年轻人,向世界出发,放逐,千山万水,天涯海角,已经被放逐到祖国,故乡。

2006年,在孙家花园的废墟上新建了一栋二层小楼,周围是樟树和榆树,名为《逸星小筑》,这是木心晚年的隐居之地。此时,他在乌镇已经没有亲人了,他是这个老人家的最后一棵幼苗。《最小的离家,最大的回家》,那个面目全非的故乡,迎来了那个两鬓斑白的游子。

裴勇俊的弟子去乌镇和木心讨论如何设计自己的美术馆,木心笑着说:裴先生人生的各个阶段都是对的,我人生的各个阶段都是错的。

少年时的富家子弟,少年时的血气方刚,壮年时的苦难,中年时的风风雨雨"我爱兵法,全无用处,人生在世,家破人亡,无儿无孙,情场上,无村无乡,终究是靠艺术生存"一辈子的生不逢时,一辈子的清净清醒。

2011年12月21日3时,乌镇。那个在黑暗中下着大雪的人,回来了。

我觉得用木心自己的话来概括他的一生再合适不过了:一个小小的伟人,能在肮脏的世界里干干净净地活几十年,实属难得。

1949年后,他决定退出文坛,从事工艺美术,“不太积极,不太落后,努力随大流,自救”;他清高,“我书实下作,不愿做枕边书”;他狡猾,住在建国西路步步高里的亭子里时,地主的女儿对他有意思,于是他的办公桌上总是挂满了一封女人写给他的情书,隔几天就换一次;他自负刻薄,自称是和他分手的技术工人。为《叶慈全集》,他与多年挚友李孟雄分手,关于他的学问,《文学回忆录》中包含了许多牵强和偏颇的地方,也有一些常识性的错误,他的人生缺少一个强有力的结局,八十多岁的托尔斯泰离家出走,同样的晚年他回到故乡,总之,他看起来不像英雄了,但他珍惜自己的才华,我养育自己的高尚精神,应该用在艺术上,而不是用在生活和人际关系上。他在黑暗中拯救自己,用不朽来拯救烈士。在生活中任何严酷的岁月和极度谦卑的时刻,他都努力保持人格的独立尊严。他无意成为英雄,但拒绝背叛自己:“即使遭受了很多痛苦,他终于可以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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