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桂蓉
青年学者唐湘的新著《身体 历史 审美——虹影小说的女性空间危机研究》近日在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推出。出于对女性话题的敏感和文学评论领域的仰慕,我欣喜捧读之余,一种文海拾贝的快感油然而生,不禁有了后生可畏的感叹!
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女性文化在我国日渐活跃、学界群星璀璨。女性文学及其评论园地也异彩纷呈、美不胜收。其中不乏刘思谦、荒林、林丹娅、崔卫平等“大咖”的知名力作,也给一大批怀抱梦想的才俊新秀留下宽广的学术空间。唐湘对当代旅英女作家虹影的系列小说研究,便是这一园地中沁人心脾的一抹新绿。
掩卷细思,唐湘新著在逻辑缜密、文笔流畅的形式背后,和润成熟、思想见长的研究特色十分鲜明。首先,它善于用矛盾法则、思辨眼光分析虹影作品中的人物叙事。第一章开篇,作者就对“身体”进行了哲学解读,认为它是“对象世界的基本构成和主体意识的存在基础”。当以这种认识运用于虹影的“女性之身”分析时,就能把握主线,从更深刻的意义上揭示小说中女性身体空间的创伤及其根源。作者在文中多处,以对立面的相互排斥、相互斗争又相互依存、相互衬托的辩证思维,捋清与突出了虹影小说的亮点。如以“恶之花”来指称心灵邪恶却外表美丽的小说人物。此类女性在其生命演绎过程中,往往表现了“温柔的暴烈”,兼具恶魔与女人花的特质。作者敏锐地抓住了虹影作品中这一颠覆传统审美理念的闪光点,对审丑的价值及美与丑的关系进行了深入的探讨。此外,在对虹影人物叙事的细节关注上,作者常常将外部情景的对比、人物形象的反差、社会规约的限制以及主人公内心的挣扎等,用矛盾法则予以揭示。在对立面的排斥又联结中,凸显文学评论的哲学内蕴。这反映了作者研究的洞察力和独到眼光。
其次,它善于用比较手法捕捉虹影作品的特色。文学评论不仅需要犀利的目光,而且需要宽广的学术视野和知识储备。作为青年学者,作者在对虹影小说进行系统研究时,以较扎实的学术积累为前提,对国内外同类作品作较充分的了解,并在此基础上,通过比较来捕捉虹影作品的特色、优长及在当代女性文学中的地位。譬如关于“河母”精神的凝练,作者认为,人类与万物一样,离不开大地母亲的怀抱。中国传统文化中早就有“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的精神昭示。“地母”情结是众多国内外作家共有共通的。从张爱玲,到王安忆、赵本夫,再到美国作家赛珍珠、旅美作家严歌苓等,作者历数了她们笔下的“地母”形象,并指出虹影作品中反复呈现的“江河意象”实则就是她不期然而创生的“河母”。地母与河母如出一辙却又是两种意象。这预示着虹影既有着与这个时代紧密相连的文脉,又有着特立独行的文学品格。
再次,它善于用社会性别立场审视虹影作品的价值与局限。自第三次女性主义浪潮席卷世界以来,西方语境中的社会性别(gender)就成为众多女作家创作的动力和焦点。虹影也坚守女性主义立场,在其系列长篇小说中,她以战争或革命(变革)为宏大背景,以女性创伤为叙事基调,展开她的文学创作。对于这样一位旅英华裔女作家跨文化背景的创作,作者给予特别的关注,并以社会性别视角和唯物主义历史观观照其创作的价值和局限性。作者首先肯定了虹影强烈的女性主体意识(虹影作品中几近“纯女性”的叙述视角倾向足以证明),并认为“身体描写”是虹影有别于其他女作家的过人之处。而出自女性之手的“身体描写”,是对长期以来男性中心主义主宰下、男性特权的叛逆和觉醒。“没有什么手段比从描写女性身体的独特经验开始,更能让写作回归女性身体的了。”在挖掘虹影作品的性别价值的同时,作者也看到了它的缺憾。这就是,虹影作品中“恋父情结”的痕迹犹存,使得女性意识某种程度上不自觉地受制于男性的话语霸权。此外“对男女两性的思考仍局限于非此即彼的二元对立中”,这也因而使这位女性作家的意识觉醒还未抵达更深刻更超越的阶段。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身体 历史 审美——虹影小说的女性空间危机研究》是唐湘学术道路上一次精心的探索和尝试。我期待并坚信,这枝富含灼灼生命力的新绿,未来定能根深叶茂、绽放绚丽的花朵。
来源:福建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