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以为时光会冲淡我对老爷子的思念,但老爷子逝去一周年了,我常常不能自以,会有意无意来到老爷子生活的地方,来回忆老爷子的音容笑貌,回忆我与老爷子非亲人胜似亲人的刻骨铭心的点点滴滴。
生命中我总有一种感觉,与你有缘的人会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与你不期而遇,并与你结下不解之缘。有人说无相欠不相见,有人说前世的因种下今世的果,有人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论哪一种,冥冥中似乎早已安排好了,若无奇缘,茫茫人海偏又遇着他?而偏偏你与他难以割舍?
也许从小我看多了忠诚善良的故事,也许少年丧母缺失亲情,亦或是天性使然,从我懂事起,我就喜欢与和善的老人打交道,我喜欢看他们注满沧桑的老脸,喜欢听他们讲充满传奇的一生,喜欢他们对晚辈出自内心的呵护包容,而更多的应该是人性的善良让我今生有种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的感慨。
认识老爷子是一个偶然的机会。大学几个同学相约到我镇来钓鱼,我联系好山塘,带他们去,车就停在一栋破旧的房边,因为房子年久失修,我们都没想到里面住了人。已经是笫四次来钓鱼了,几台车就一直停在那,从来未见到过有人来瞧热闹,来过问我们。我曾经无数次经过那里,也曾几次敲过那陈旧的木门,但从未见到过老爷子。而就在这一次我们即将离开时老爷子居然踱出来了,让我们几位同学挺纳闷的,居然在这破旧的房子里还住着人?不过老爷子见到我们挺和善亲切的,主动跟我们打招呼,出于礼貌我敬了一枝烟他,并向他解释车停在他屋边的原因。老爷子不胖不瘦,慈眉善目,俊朗的老脸,银亮的白发,因为短舌,讲话带有严重的童稚音,给人一种非常心痛想亲近的感觉,也有一种似曾相识一见如故的感怀。老爷子也许很久没人跟他讲话了,满脸喜悦,连说没事,以后车随便停。见老爷子吸烟,我从车上拿了一包最好的烟送给他,既是对老爷子出自内心的爱戴,也是对停车占用他的场地一种感谢,他欣然纳下,并连连说你人真好。然后在老人恋恋不舍的目光下我们离开了。直到此时才认识老爷子,也许不是不见,时候未到吧?
遇到老爷子时我已四十出头,是男儿该当立功,立言,但我只想过自己平淡无拘无束的生活,不求日积一善,但求月积一德。路是自己选择的,我从不在意别人的评论,更不会依别人眼色而活。自从与老爷子邂逅之后,哪怕我们素未谋面,哪怕我们没有任何感情交集,内心总有一种意念牵引我要去见他,也许这就是命吧?于是几天后我去看望老爷子,而他竟然在家,见到我老爷子连忙邀我坐。我问他还认识我吗?你给了烟我我怎么不记得你?这表明老爷子头脑并不糊涂。平时过惯了洁净的生活,踏入老爷子房间,我才知道人世间还有如此凄苦邋遢的人活着,几把残旧的椅子,一张破损的桌子,一张陈旧的古董床,地上厚厚一层灰,人一走脚印清晰地印在上面,各种旧物,杂乱地堆在狭小的房间里,除了老爷子,至少有半年没人进来过,地上只有他的脚印。而唯一的电褒锅,只有手开的地方没灰,都盖着厚厚的灰尘,揭开锅盖剩有变质的米饭混着一些黑豆,看着让人反胃,我从未想到如此和善的老爷子,生活居然如此潦倒。相由心生,凭老爷子慈祥的相貌,他不应过得如此?不过,在他的一张小桌子上放着几本书,还有几本记录本,原来老爷子学过一点风水学,孤寂的时候看看写写用来打发难熬的时光。
在与老爷子闲聊中,我知道老爷子的妻子在四年前的一场山火被活活烧死,死状很惨。老爷子育有二子三女,他们都成家立业,老爷子因为习性不同不想拖累子女,独自一人生活,只要填饱了肚子,吃了就睡,用他的话说,活这么大了,现在在等寿终正寝。他既不与别人交往,自然也无人关注关心他。交谈中他慈祥的脸庞那么淡然,但无不透露出卑微的人晚年的无奈。而临别时对我依依不舍的情景,坚定了我要让老爷子度过幸福安康的晚年这一信念。
第二天,我买了米菜与扫帚来到老爷子家,老爷子感到挺意外的,脸上的笑容一直挂着,我将所有的房间都清扫擦洗干净,将旧物摆放整齐,虽然房子简陋,但焕然一新,给人一种舒适感,将发红变质的米倒掉,然后我烧了两个好菜,陪老爷子吃中饭。也许太久没人陪他吃饭了,他拿出自浸的谷酒,满满倒了一杯给我,而他自己倒一点点,说喝了身体不好,我并不在意,其实他内心还是不愿意辞世的。不晓得他好久没吃过可口的饭菜了,那天他吃了两大碗米饭,我捡最好的菜挟给他,他那狼吞虎咽的模样,让我内心隐隐作痛。看他吃得那么开心,我内心无比欣慰。人的一生追求的东西太多,但在此刻我真的心满意足。其实这在千千万万人中都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便饭。
其后,我天天去看望老爷子,每次我都带上可口的饭菜,然后我静静地看着老爷子开心的吃着,我不知道人的一生为何而活,特别是作为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年少时我曾经奋斗过,拼搏过,也梦想有朝一日为父老排忧解困,而如今遇到心仪的老人,又是家乡父老,他活得那么艰难,我没有理由对他置于身外,因为今生让我遇到了。
日子就在简单平凡中悄悄溜走,而在这日复一日的交往中,我们彼此知根知底。老爷子是家中长子,年少时格外帅气,可惜老天爷给予人的总不会尽善尽美,老爷子短舌,语言表达难达辞意,那时生活困苦,又没条件读书,些须认得几个字就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十八岁时老爷子为了摆脱苦难的日子,毅然决然去当兵,他是一个工程兵,在一次修建桥梁时不慎掉落谷底,虽捡了一条命,但肩膀骨折,他常常说每到湿气重时,肩膀就隐隐作痛,因他文化不高,表达有限,性格善良,不喜迎奉,四年后复员回家,凭着相貌取妻生子,过着男耕女织的田园生活。
因为老爷子性格孤僻,他的一生就停留在养家糊口中,在那个贫穷困苦思想意识滞后的年代,人口繁没有节制,他一口气生了五个子女。他常跟我说,为了养大儿女,照顾双亲,他与妻子披星戴月拼命的劳作,哪怕如此,一家人也难填饱肚子。农村实行承包制后,儿女们都长大了,生活才慢慢改观,但一生走不出家的人,再大的发迹也不过是不饿肚子,这对于他这个平凡的人而言,已经是足够幸福的事。思想视野停留在家的人,心胸也很难宽广,为了些小利益甚至跟邻居吵闹不休,只是随着经济的发展,老百姓富裕了,意识见地提高了,人也随着岁月的磨砺,老了不再跟人争强论短,这是那个时代的通病,怨不得他。
老爷子是个小心眼的人,也许他一辈子没对人好过,也许一辈子没人对他好过,对于我的造访,哪怕他一无所有,哪怕我再真诚,他总用他的小心眼看待,生怕我夺去在我眼中根本不屑一顾的家产。人一旦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很多思维观念日久成了定律,你想去改观真的不现实。不过我从不计较他,因为他是老小孩,因为我爱戴他。生命中许多事情真的没有道理可讲,也许只有亲历了才会明晓。
自从结识了老爷子,他的生活有了欢乐,他不再吃了就睡,也许他看到了生活下去的希望,他又恢复了勤劳的本性,快八旬的老人了,他尽力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譬如种菜,他从不打药,用家肥,地整得格外好看,几乎寸草不生,菜也格外争气,长得葱葱绿绿,他自己吃不了多少,儿女邻居随便摘。当然我天天去陪他抽几根烟,聊几句话,喝点小酒,日久的迁沿,他一个老头子居然也有了感情,只要听到我车响,他会笑容满面的打开门,会为我倒杯水,会对我嘘寒问暖。而我瞧他胡子未刮,会帮他刮掉,他衣服脏了,我强迫他脱下洗干,倘若他没洗漱,我会打好水让他洗干净,而他象一个小孩子一样,从不忤逆我。在我的调理下,人格外精神,他清瘦的老脸格外的和善,而每每这时,我会情不自禁在他的老脸亲上几口,他会傻傻地笑,这种人世间出自内心的亲情至今弥留心际。
我不想让老爷子的思想停留在他狭小的屋子里,闲余我会带上他去附近的风景区去看看,让他领略外面世界的精彩,我去稍远地地方办事,我会趙上他,一来有人陪我讲话,二来免得他一人孤独,而老爷子格外高兴,像个小孩子一样,看到新奇的东西总要问问,并打破沙锅问到底,直到了解清楚了,会啧啧称叹,那付恍然大悟的模样就像学生做出了难题高兴。其间我们几家人组团去桂林旅游,虽然他年事已高,但我还是带上了他,一路上他每到一个景区他都认真地看完,生前担忧他的身体状况,想来都是多余,我为他拍了许多相片,回来后每个儿女分一张,说是让他儿女留作念想。他常跟我说,一辈子未去远门游玩,老了知足了。
老爷子尽管平凡得连他的亲人都不怎么待见,但他心中依然有他的信念。他不知从哪学了点风水学,看相,择日,选地基等在他说来也条条是道。他说他一个行将就木的人,与其带到土里去,倒不如教给我。对待风水他格外的虔诚痴迷,他文化不高,但手抄的风水资料有几大本,他收藏了几本有关风水的古书,他怕别人盗走,用一个小木箱锁着。他说现在他的后人不学,将来想学的时候有资料查看,这是无数长辈对后人的期望,而这些期望往往都成了遗憾。可惜我对风水学不感兴趣,但跟他相处久了,言传身教也略懂皮毛。艺多不占身,了解一点未尝不是好事。事实上风水学中始终穿插着中国许多传统文化,对开阔我的视野确实受益匪浅,而我一直认为善良仁厚的人无论住哪,都是好风水,当然善要真善,不能自现。
人老了,没有经济支撑,倘儿女不孝顺,真的不值钱。老爷子年迈了,仅靠当兵每月的一百多元,农村六十岁以上每月几十元的补贴渡日。老爷子非常节俭,舍不得买件衣服,买双鞋,舍不得买鱼肉吃,就连电都啥不得用,晚上孤零零一个坐在家里,从不开灯。因为老爷子不可能没开销,而一年的收入用来治病还少了。一般的小病老爷子自己到山上挖些草药煎服解决,可天难遂人愿,老爷子每年上半年都要患一次大病。他说年轻时为了养活一家人,什么活都干,渴了时饮些田间水,饿了时抓些小鱼泥鰍生吃,所以再苦他都能挺过。可病来如山倒,不去治,那只能等死。宁愿世上挨,不愿土里埋,再苦的人也不想洒手人寰,老爷子自然也不例外。
与老爷子相处久了,真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但我不可能天天去陪他,我还有其它未竟的事业去做,有时必须与他分开,每每走时,我会为他准备充足的食物,会叮嘱他千万要保重身体,而他故作淡然,要我工作要用心,路上要小心,健康要细心,每每分别时,我与妻子都会向他去告别,而我们走了好远他还在向我们挥手,那种至真至性的不舍之情常让我潸然泪下。有一次我病了,有两天未去看望他,第三天我迫不急待地去见老爷子,哪怕他从未没流露过思念,但我故意说我病了三天未来看你,他马上会纠正你只有两天未来。这无不表明老爷子时刻在思念我,不了解老爷子的人总认为他不近人情,其实不然。
人都会败给岁月,老爷子也不例会。一晃与老爷子相处有五年了,老爷子变得越来越和蔼,他常跟我说他不行了,而我哪怕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但我宽慰他没事的,直到有一天他请油匠漆好棺木,我才真的认为我与他相处的时日不多了。他变得越来越寡言,也越来越不愿动,我依然天天抽空去陪他讲几句话,会弄他想吃的给他吃,而有一天我拖他到我家洗澡,他居然连二楼都走不上来,当我背他上来时,他真的轻飘,那时他连脱衣服的力气都没了。我帮他擦洗干净,他静静享受人世间我给予他的最后一丝温暖。相处五年多了,他从未向我言过谢,他居然说了句我比他爹娘对他还好。其实我们并不相欠,我让老爷子晚年对世界有了一个全新地认知,而他陪伴了我五年,给了我一段丰富的人生历程,让我真正体验了非亲人胜似亲人,非父子胜似父子那种互敬互爱的纯真的感情。
人生易老天难,天若有情天亦老。不知不觉老爷子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刻,而我的两鬓也泛起了霜花。老爷子是八月二十五走的,那天一清早我就去看望他,其时他已说不出话了,见到我朝我嚷十点十点,我知道老爷子估计晚上十点会辞世,要我陪他最后一程,我跟他说,今天再忙,我也不走了,今天就是来陪他的。听了我的话他闭上眼晴静静地躺着,其间我买了点桂圆,香蕉,炖了排骨汤喂给他吃,他已经吃不下了。晚上十点他睁开了眼睛,我不愿他过多地经受死别之苦,劝慰他安心走。他留给我人世间最后一句话,他走了我也会走。我知道他还在惦记着那破旧的房子,也舍不得与我分开,他一走人去楼空,我也会走,再也不会去看望他了。而再一次睁开眼时,已经晚上十二点了,看到我他喃喃自语,可他已经说不出了,他居然突然坐起,用他枯瘦的双手紧紧抱着我,我不知道他要表达什么,是啥不得与我分别?还是啥不得离开人世?我让他趟下,悲伤地留给他最后一句话,老爷子,我与他的亲人都好,无须他牵挂,这辈子有缘遇到了他,下辈子我一定去找他,然后他安祥地闭上双眼,停止了呼吸,男儿有泪不轻掸,眼泪哗哗地流趟,我真切地体验了一场生离死别之苦。
老爷子走了,最初的那段日子我的大脑里全是他的影子,我变得无所适从,我天天去他墓地,对着墓地自言自语。我真实地记录下我与老爷子那段纯真的往事,因为我不想老爷子辛酸地过去被永远埋葬。
语录网小编总结:如果故事是真实的,证明你是个有爱心的人,是一个好人。
但你还是留下了遗憾,你最应该做的一件事你没做,就是在老人要走的时候,你应该把老人的儿女叫来让他们见最后一面,无论怎么说,他们是老人的儿女,这血缘关系是割不断的,因为他的儿女对老人关心太少,我不想让他的后人背负太多,所以避开他们,倘你身在现场,你会更加悲愤,老人临走那天,个个儿女戴着口罩,小儿子未回来,大儿忙着准备后事,只有我与他小女儿为他送终。
文章写的真好,很感人。
把人物性格描写的非常真实,朴实无华。
而朴实也是一种美!
这个一件真实的往事,可惜我文笔有限,现实比这感人多了。
一段不寻常的人生经历,一种幸福真感情的淀露,证明人世间自有真情在,不是儿女,胜似亲生,不是亲人,胜过亲情,愿此情温暖间,,深深的感动了自己!
也为您的善良点赞
生命中遇到谁都是命里注定的!
自己也和您一样的渴望这样的情感
做梦都希望自己能遇到一位慈祥和蔼的老人。
让自己也享受一下这样的生活……,文章写的非常感人!
文笔丰采令人含泪一气读完!
感人至深!
为你的善为感到由衷的敬佩!
必须点赞,“做真的我”有一个金子般的心。
此文催人泪下,深深的打动每一个人的心。
人都有老的那一天,但愿每位老人都能遇到像你一样的好人。
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謝謝你,为网友提供了一篇有份量的作品!
不,是你亲身的经历!
如果不想欠怎会总相见,也许前世你们有约。
为你点赞,不知他的儿女会不会惭愧,竟然不如你。
有爱的人,人生一定会很好的,你是一个有爱的人 ,我祝福你 !
你说的这个故事,有好几处都打动了我 ,老爷子碰到了你,是他的造化 ,你们的缘分是天老爷 的安排 ,你们珍惜约这段情怀,彼此都很愉快,依依不舍 ,不是父子,胜过父子 ,实在令人羡慕 !
这就是我祝福你的理由 。
恋老的痛注定如此!
一帧帧的画面会在脑海中永存,抹不去,思还痛,终生永留……,亲身经历,现实更感人,可惜五年多时光难一一尽述。
你前生欠了老爷子今世在他远离尘世前给他足够的温暖与爱!
大爱人间!
好人一生平安,文章情真义浓,催人泪下!
老人家偶遇你,得到你的嘘寒问暖的关心与照顾,是他晚年的幸运与福气!
祝福你好人一生平安!
为社会温暖和谐美好贡献了青春和汗水!
致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