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评《霸王别姬》的人物塑造
最值得首先提及的是,在影片《霸王别姬》中,陈凯歌系统揽概中国历史几个重大时期:民国时期、抗日战争时期、国共战争时期、解放初期、文化大革命和对外开放初期,呈现历史大背景下小人物命运的起伏。影片以京剧艺人的生活变迁为线索,成功的的塑造了程蝶衣、段小楼、菊仙等一系列的人物形象,这些人物形象都经历坎坷、个性鲜明,完美的阐释了“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这一主题意蕴。
做为一个艺术形象,程蝶衣是唯美而深入人心的,但在戏外却又被赋予极度挣扎的脆弱,导演似乎要求角色每分每秒都要遭受着其施加于自身的精神折磨,乃至命运无止尽的凌迟,除了走向自我毁灭,别无它途。鲁迅说:“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撕碎了给人看”,生活需要悲剧,没有悲剧,人们便无法感受幸福的存在,而程蝶衣的人生悲剧又让我们唏嘘不已。小豆子的第一-次出场,进了戏班后头上还扎着女孩的头绳,暗示性角色倒错。从“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到“谢赏”,小豆子完成了性意识的转换,他只能在认同女性角色的前提下营造自己的伦理和价值观念。北平解放后,京剧已经从市井艺术变成了官方艺术,有史以来最大的戏剧运动开始了,这个“只知秦汉,不论魏晋”的“戏痴”在“现代戏讨论会”上对“现代戏”发表不同的意见,受到小四批评,组织限制他演出。他从此失去与师兄同台演出的机会,由于对京剧前途的绝望而彻底放弃了京剧,这是他戏剧人生幻灭的开始。“文革”批斗会上,程蝶衣对霸王失望了,对戏剧失望了。影片的结尾是“姬别霸王”,程蝶衣自杀前,再次恢复了几十年的旧台词:“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他在那刻恍然的醒悟:一直沉溺在戏中多年的情感原来只是“错了,又错了”,这是程对一生的反悔。
当然,陈凯歌显然不甘将影片简单定义为悲剧性格困扰下的悲情英雄故事,败退英雄之外更有胜利的败者,作为平衡角色出现的菊仙实现这一对使命的承载。她敢爱敢恨、机智勇敢、为爱舍弃又散发母性温情,她狭隘地爱着自己的“楚霸王”,不求荣华富贵,只盼平平淡淡,与爱人相守到老。如果说程蝶衣是一个迷失在戏里和戏外、梦想和现实之间的虞姬,那么菊仙就是一个真正现世的女人,一个现世的虞姬,这个现世廖姬同样执著,同样“从一而终”。菊仙的狭隘和圆滑是为生存所迫,而她的善良确实人性善的自然流露。在段小楼认为程蝶衣是汉奸,打了他耳光时,她用手绢给蝶衣擦脸; 当蝶衣戒烟,呼唤母亲时,她怀着母爱将蝶衣抱入怀中; 在“文革”的批斗会上,菊仙在火中抢出段小楼投入火中的宝剑,并把宝剑交给程蝶衣,她比小楼更懂宝剑在蝶衣心中的分量。而这个现世的莫姬也仍然逃不出自己的宿命。她做的所有努力都在疯狂的“文革”批斗时因段小楼为求自保,在群众面前表示不爱她要与妓女划清界限,击碎了泼辣敏感的菊仙拼尽全力在世道存活的惟一梦想。这个梦想曾经是她生存的巨大勇气和精神支撑,在“文革”剥夺了她的一切之后却成为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过,段小楼这一角色倒充分体现出人性与人性格的两面性,导演将这一少年、青年时期一身正气的真英雄演化为中年时期迫于现实压力而背叛爱情、出卖友情、只会唱戏的的“假霸王”,直至导致两位“真虞姬”为他香消玉殒,铅华洗尽才做休止,一场梦幻,令人唏嘘。少年时期的段小楼在戏班子时多半是为了照顾程蝶衣而挨打,他含着眼泪将燃烧着的烟锅塞进程蝶衣嘴里也是为了程蝶衣和戏班子的前途。青年段小楼; 是戏里戏外的楚霸王。台上的霸王靠的是四梁八柱,铿锵鼓乐,唱念做打,令角色栩栩如生。台下的霸王,则是敢于为爱情、友情“拍砖头”的硬角色。中年的段小楼,乱世退去了他身上的霸王气,去了壳,他成了再普通不过的平凡人。“现代戏运动”中小四和程蝶衣争演虞姬,他服从组织安排,背叛程蝶衣与小四演出。“文革时期”,在红卫兵的批斗会上,他贪生怕死,为了保身当众揭发程蝶衣,与菊仙划清了界限,导致程蝶衣的唾弃和菊仙的自杀。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但戏可重演,人生却不能重来,戏几多生动,人生就有几多沉重。程蝶衣,段小楼,菊仙,三个动荡时代的小人物,千千万历史殉道士中的三↑,在《霸王别姬》中,陈凯歌勾勒出滚滚红尘中无人逃避的了的爱,恨,情,仇,人性的复杂,人生的几多无奈以及人类想要改变自身苦难命运的艰难。但愿今后,不再有菊仙,更不再有程蝶衣。人生没有想象中那么长,百转千回,万事终成空,临了临了尘仍归于尘,而土,终究仍归于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