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上高中的那一年离开故乡的。此后,我就一直在外读书,寻找工作。刚开始的时候,因为老屋和家人还生活在那里,所以,偶尔会回去看看。后来,家人都进了城,老屋无人照料,就卖给了别人。自从老屋卖给了人,我就极少极少回去,甚至几年都没去看看过一次。我与故乡的感情就这样渐渐地疏远了。
我不知道,我用这种逃离的方式离开生我养我的故土,来到这个曾经陌生的城市,并成为这个城市的一分子,是一种偶然,还是一种必然?是一种进步,还是一种倒退?是一种有幸,还是一种不幸?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生活在这个城市,也许我就像是一粒种子,是风把我吹到这里来的。我在这里发芽、开花、结果,最后也将凋谢在这里。
我行走在这个城市繁华的街道,我对这个城市,以及这个城市对我都是陌生的。我总觉得身上有一种泥土的气息,我习惯不了暧昧的霓虹,习惯不了灯红酒绿,习惯不了匆匆的步伐。在这个城市,像许多人一样,我用简单的梦想打发淡泊的日子。
在这里,高高的楼房挡住了我的视线,我看不见故乡青的山,绿的水;看不见瓦蓝瓦蓝的天,悠然悠然的云;看不见桃红,也看不见柳绿。在这里,我不知道春天是怎样来的,又是怎样去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霜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霜落;不知道月深,也不知道月浅。在这里,喧嚣代替了莺啼,代替了秋虫的呢喃,代替了小溪的歌唱。那种“听取蛙声一片”“稻花香里说丰年”的意境也已缥缈成了遥远的记忆。
在这里,我生活得富裕和舒畅,但我却总是有难以言说的失落。面对一天天老去的日子,面对一天天膨胀的欲望,我找不到一个场所安放我的灵魂和情感,于是,我学会了虚诳、伪装,学会了在脆弱的人际关系中苟延残喘。
渐渐地,我身上最初的那一点泥土的气息,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烟草和啤酒的味道。我找不到一个去处。一个在城里生活的人,一旦找不到去处,他的思想、情感就会变得浅陋和卑微。我不知不觉也成了这样的人。
我知道,作为一介书生,在这里除了我自己,我什么也没有。所以,许多时候,我想逃离,想回去看儿时的田野和山岗,想回去看冬雪覆盖的村庄以及村庄上袅袅的炊烟。
我还想坐在向阳的山坡山上,看夕阳西下,看鸢飞草长,看暮归的老牛如何吟诵田园的诗篇。特别很是想去看看我的老屋,看看那秋天收割的田野,看看那些在田野上觅食的鸟雀,看看那河湾的芦花,如何在薄的霜中开出质朴、寂寞的花来。
可是,我又如何回得去呢?我的根已扎在这里,他乡已成了“故乡”,而故乡反而成了他乡。即使回去,我想我也不可能找到记忆中的故乡了,因为是我疏远了与故土的感情。
这座城市的冬天比往年的来的早一些,往常都是十一月中旬才会感觉到冬天的气息。今年十一月初就让人感觉到冷冷的气息。早晨,街道上的行人都穿起了,厚厚的棉袄。
每天清晨上班的时候,路上都结满了灰蒙蒙的雾,这样的天气总能唤起游子身上的思乡之情,更能勾起游子在记忆里无数次回想的,美丽的故乡。
依稀见得,村庄外的潺潺的小溪,溪水清澈见底,一群小孩子总是光着脚丫子在溪水旁嬉戏打闹,一起戏水,一起抓鱼,手拉着手从溪水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有时候还会一起去溪水边洗衣服,洗头;有时候家里的自来水没有水,就挑起扁担一起唱着欢快的歌谣去挑水,有趣而美好。
村庄外茂密的森林里有各种各样的树木,一年四季都有五颜六色的,密密麻麻的叶子及花儿,不断的更新着,我总喜欢爬到最高的那座山里捡木柴,因为站在那里就可以看见,离村庄最近的那座城市里一年四季的景色。每次我爬到山顶,都会待很久,饭点还没回家,妈妈就会在家门口大声的喊我回家吃饭。
村庄里一条条弯弯曲曲的小道是我们一群孩子,玩捉迷藏的地方,小道旁茂密的小草给我们玩捉迷藏带来了很多的便利,有时候会玩到很晚才回家,大人就会很凶的骂我们贪玩。
还有村庄里那小小教室里,每天清晨朗朗读书的声音,老师用口哨吹的上课铃声,声声入耳。还有到了这样寒冷的冬天,一群孩子和大人,围坐在火炉旁烤火,边烤火边烤玉米吃的欢乐和笑声,如今依旧在记忆,声声让人怀念。
村庄里袅袅升起的炊烟,四季更替的气候与风景,充满童真而稚嫩的小伙伴们,还有总是为我们操碎心得至亲。这些在人间充满美好善良的人和事,无论它发生在什么地方,都是上天给我们最美好,最值得珍惜的恩赐。
然而,转眼我已离开故乡很多年,走过了一座又一座繁华而美丽的城市,却始终没有一个真正能落脚的地方。每次工作与生活不顺的时候,难免会想到故乡里那些美好的过去,因为那里有可以让我永远长不大的亲人,和能够给我安慰的温暖怀抱。繁华的都市,始终不仅那座渺小的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