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录网随笔 散文|魂归廊桥:百年明月照廊桥,往事水迢迢

散文|魂归廊桥:百年明月照廊桥,往事水迢迢

( 请聆听班得瑞纯音乐:风的呢喃……)

“ 当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会觉得多年的跋涉,原来只是为了赴一场灿烂而又寂寞的结局。当我们看见眼前的桑田就是曾经的沧海,看到如今的世事就是过往的云烟,看到今朝的诀别就是昨日的相聚,其实,不过是将人间的一切都撒手归还……” — 白落梅


母亲出生在一个叫做双桥的地方,双桥名字的来历,来源于那里有两座并列的廊桥而得名,外公外婆的家,就在廊桥的附近,母亲没有去世前( 2006年清明期间 ),我们曾陪着母亲一起驾车到过那里。

外公外婆家的原址,依稀可辨,虽然只有遍地的瓦砾,虽然野草覆盖了残墙,虽然无情的岁月即将填平母亲曾经出生和长大的地方,但是,沧桑的廊桥依然耸立在人间,桥下流水依旧,桥外四季轮转……


我的外婆,在母亲十四周岁的时候离开了人间,母亲娘家亲戚极少,她在双桥这个地方,曾是十里八乡的大美人,母亲温婉俊秀,在女子很少读书的年代,就率先进入了萍乡女子师范就读,她嫁给我的父亲以后,一生的时光,大都在陪护着这些孩子长大。

在那年的清明,我们兄弟姐妹驾车回乡下给父亲扫墓,在回城的路上,我们提议,要到母亲出生的地方去看看,母亲坐在车上,一路沉默不语,汽车在蜿蜒的山路上疾驰,风吹过旷野,悄然潜入车内,吹拂着母亲屡屡的白发,当汽车缓缓停靠在廊桥边,母亲指着不远处说,那里,就是她出生的地方……


我们搀扶着母亲一起爬上廊桥,举目望去,江风吹拂,不远处的灌木郁郁葱葱,几处断墙残壁隐约可见,它们在岁月中,历经风雨和时光的浩劫,倔强地等待着主人回来……

我们扶着母亲,走过蜿蜒曲折的小道,来到她出生的地方,墙上的狗尾巴草,在风中无声地摇摆,风声如昨日的歌……想着我们的母亲,在这里呱呱坠地来到人间……眼睛和双手抚摸处,每一块残留人间的残骸,都还带着人间的气息,它们见证了当年袅袅的炊烟,见证了母亲的幼年,见证了我的外公外婆还有他们的一生,风声穿过耳边,带着呜咽,仿佛在低吟,喃喃地讲述着昨日发生的一切……


我的外婆,出身于书香门第,她的父亲是高等私塾的先生,她的母亲则是官宦人家的大小姐。当年,年幼的外婆,随同她的父母,一起生活在私塾附近的别苑里。我的外公则属于普通商户人家,世代为银匠,家中开有银匠铺子,外公从小就接受祖传手艺,在不到二十岁时,已是方圆百里著名的能工巧匠。我的外公虽然只是一界银匠,可是,身材挺拔,生得相貌堂堂貌似潘安,据我大姐说,我兄弟姐妹中最帅的老二,就是长得像我的外公。

我的外婆,在16岁那年,经人说媒,和另一官宦人家的公子定亲,我的外公被请去给我的外婆加工各种金银首饰等出嫁品。英俊不凡的外公和秀外慧中的外婆却一见钟情。在那个封建年代,并没有自由恋爱之说,婚姻依然处在媒妁之言,三聘六礼中,我的外婆虽然是闺阁小姐,可是,自幼受父母的熏染,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更渴望一生觅得自己中意的良缘。


我的外公在我的外婆家中,打制嫁妆,时间持续了三个多月之久,他们没有机会单独接触,却在不经意间,无不感受到了对方眼神传递过来的深切爱意,在即将完工之际,外公终于等到和外婆接触的机会,他在为外婆试戴头冠大小时,约外婆在私塾外的河边相见,不久,他们相爱的消息,还是被外婆的父母知晓。自然而然,遭受到各种千方百计的阻扰,尤其是外婆当年那个订婚的对象,对外公的银匠铺子进行扫荡式洗劫,一边是饱受情感煎熬的外婆,一边是被逼得落魄无以生计的外公……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外婆从锁紧她的二楼窗户中跳下,在落地的一瞬间,她的身体碰到坚硬的石块,致使外婆身受重伤,她抚压住腹部缕缕流血的伤口,一边踉踉跄跄来到外公的银匠铺子前,她拍打着铺子的门,用微弱的声音呼唤着外公的名字,声音穿过幽深的走廊,外面雷声震震,外公还是听到了外婆隐隐约约的呼唤,他掌着蜡烛,打开铺子的门,看到灯后一身泥一身血水的外婆,两个人拥抱落泪,那个地方,已经容不下两个相爱的人,外公收拾好仅有的一点值钱的东西,带着我的外婆消失在黑夜的风雨中……他们一路爬山涉水风餐露宿,来到无人认识他们的廊桥附近,从此扎根,就是一生……


外公凭着自己卓越的手艺,很快名震四方……母亲年幼时,我的外婆常常带着她在廊桥上读书、写字、刺绣,而我的外公,则每天早出晚归,为了一家人的生活而奔波,外婆自从离开了她的父母以后,一别就是十几年,两个人在我的母亲12岁时,曾经回了一趟他们的故乡,外婆离开她的父母时,还不到17周岁,那时我的外公19周岁,回到阔别多年的故乡,外婆的父母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自从她和外公一起逃离老家后,家中四处寻找不知所踪,外婆的母亲,思念爱女,一病不起……

自从外婆回去了一趟故乡后,就常常站在廊桥边望着远方,沉默不语,一站就是半天,外公知道,外婆是因为她的母亲卧床不起心生愧疚……当年,我的外婆在雨夜中从二楼窗户跳下时,致使身体受损留下隐患,陆陆续续请了很多郎中,吃了很多药,都不见效果,在母亲14周岁时,我的外婆在外公的怀中离世,临走时,凝望着未成年的女儿,这是她留在人世最后的缩影……


我的外公外婆,把最好的基因遗传给了我的母亲,外婆去世以后,外公倾尽毕生所有,把母亲送去读书,母亲不仅仅接受了当时最好的教育,而且,和外婆一样,无比贤惠温婉,我从母亲的身上,看到一种人格的高贵,它和生活的贫苦没有任何的关联。那是一种对爱情的有始有终和忠贞不渝,无论生活如何对她残酷,她从来都是温婉坚韧,在人间最后的日子里,73岁的母亲身患重病,整宿整宿痛得无法入睡,硬是挺着不曾吭过一声……

母亲的一生,最幸福的有三段时光,第一段是我的外公外婆陪着她度过的童年,第二段则是和父亲在一起的幸福的时光,第三段,则是孩子的陪伴。母亲一生极其坎坷,年幼丧母,嫁给父亲以后,父亲长年累月地病着,家中一贫如洗,后来,父亲去世,母亲凭着一个女人的坚韧,硬是把孩子们抚养大,并供我们接受良好的教育,她的一生除了父亲,再没有和谁有过任何情感瓜葛,在今天物欲横流的年代,我的母亲,无疑纯净得如玉石,正因为有我的父母,纵使今天,我走在阴霾的人间路上,我依然像他们一样,选择坚强……


百年明月照古桥,往事水迢迢,曾经的廊桥,桥上行人络绎不绝,它见证演绎着一代又一代的悲欢离合,如今,它们完成了使命,在无人的静僻处,野草正开始以疯狂的速度吞没廊桥,它们在桥上携风带雨摇曳生姿,昔日雄伟的廊桥,在岁月中,慢慢地随着时光,一起老去……老去的不仅仅有廊桥,还有曾经在廊桥上那对相爱的情侣,以及他们的后代:我的母亲……

如今,他们活在我的记忆里……化作文字,永不消逝……

不知不觉,四月悄然而至,在四月的清明雨水中,我想做一朵开在父母坟前的小花,在缄默中,绽放自己的一生,即使历经时光和风雨的浩劫,却在幽深黑暗的长夜里坚守,等待着在萧瑟的风中枯萎,再化作尘土,生生世世留在眷恋的土地,陪伴着我挚爱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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