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大雅·生民之什·生民》小札二百五十
厥初生民1,时维姜嫄2。生民如何?克禋克祀3,以弗无子4。履帝武敏歆5,攸介攸止6,载震载夙7。载生载育,时维后稷8。诞弥厥月9,先生如达10。不坼不副11,无菑无害12,以赫厥灵13。上帝不宁14,不康禋祀15,居然生子。
诞寘之隘巷16,牛羊腓字之17。诞寘之平林18,会伐平林19。诞寘之寒冰,鸟覆翼之20。鸟乃去矣,后稷呱矣21。实覃实訏22,厥声载路23。诞实匍匐24,克岐克嶷25,以就口食26。蓺之荏菽27,荏菽旆旆28。禾役穟穟29,麻麦幪幪30,瓜瓞唪唪31。
诞后稷之穑32,有相之道33。茀厥丰草34,种之黄茂35。实方实苞36,实种实褎37。实发实秀38,实坚实好39。实颖实栗40,即有邰家室41。诞降嘉种42,维秬维秠43,维穈维芑44。恒之秬秠45,是获是亩46。恒之穈芑,是任是负47,以归肇祀48。
诞我祀如何?或舂或揄49,或簸或蹂50。释之叟叟51,烝之浮浮52。载谋载惟53,取萧祭脂54。取羝以軷55,载燔载烈56,以兴嗣岁57。卬盛于豆58,于豆于登59,其香始升。上帝居歆60,胡臭亶时61。后稷肇祀,庶无罪悔,以迄于今62。
译:
周人初生之祖先,是那名叫姜嫄女。如何生下先民来?禋祀上帝昊天时,除灾求福赐子嗣。履帝拇趾身有感,福佑降临得佑护。肃然之心对妊娠,生育男儿勤养育,后稷就是周祖先。怀胎足月诞下儿,头胎顺利分了娩。产门不破胎盘离,身体健康无灾害,显耀神异不平凡。上帝得到大安宁,歆享禋祀大康宁,庆幸生下小儿郎。
婴儿弃置陕小巷,牛羊庇护不贱踏。又将弃置森林中,恰巧樵夫来救助。再将弃置寒冰上,鸟儿翅膀来助暖。待到大鸟飞去时,后稷呱呱哭声响。哭声既响又绵长,声音填满道路长。后稷爬行刚学会,就有智慧识物种,区别食物有奇能。稍长就能种大豆,大豆长成如旗飘。禾穗列列头下垂,麻麦成片互相映,硕果累累大小瓜。
后稷真是会耕种,辨别土质尊法则。拔除茂密多杂草,挑选嘉禾来播种。谷物吐芽出幼苗,禾苗慢慢得长大,拔节穗秀操碎心。谷粒浆满渐充实,穗儿弯弯收成好,后稷邰地成了家。上天赐降优良种,黑黍品种是秬秠,五谷良种是穈芑。秬秠遍地获丰收,割完暂存在田间。穈芑也获大丰产,担挑背负运入仓,收归完成始祭祀。
如何祭祀我先祖?有舂谷物有舀米,有簸谷糠有搓米。淘米嗖嗖声音响,蒸饭热气飘香味。谋划祭祀先后礼,香蒿牛脂味芬芳。公羊用来祭路神,供神歆享用烧烤,祈求新年更兴旺。祭品礼器豆来装,瓦豆木豆一齐用,香气升腾满堂闻。上帝安心来歆享,食品香味实难当。后稷始用熟食祭,上帝护佑莫降祸,直到如今未曾改。
稷王庙
注:1.厥初:当初。
2.姜嫄(yuán音元):《史记·周本纪》:“周后稷,名弃。其母有邰(tái音抬)氏女,曰姜原。姜原为帝喾(kù音库)元妃。姜原出野,见巨人迹,心忻(xīn同“欣”)然说,欲践之,践之而身动如孕者。”
3.禋(yīn音音)祀:祭天柴烧升烟之祀。《周礼·春官宗伯·大宗伯》:“以禋祀祀昊天上帝”。
4.弗:同“祓(fú音伏)”,除灾求福的祭祀,一种祭祀的典礼。
5.履:践。帝:上帝。武敏:足迹的拇趾印。敏:同“拇”。歆:(xīn音欣)心有所感貌。
6.攸:语助词。介:通“祄(xiè音谢)”,福佑。止:通“祉(zhǐ音只)”,福。
7.震:动也。夙:肃敬。
8.后稷:姬姓名弃。黄帝玄孙,帝喾嫡长子,母姜原,周朝始祖。后稷出生于稷山(今山西省运城市稷山县),被舜封地古邰(tái音抬)城(今陕西省咸阳市武功县),被后世尊为稷王(也做稷神或者农神)。《史记·五帝本纪》:“舜曰:‘弃,黎民始饥,汝后稷播时百穀。’”
9.诞弥:怀孕足月。10.先生:指头胎。达:顺利。
11.不坼不副:产门不被裂,胎盘得分离。坼:(chè音彻)裂开。副:(pì音辟)剖开,裂开。
12.菑:(zāi)同“灾”。13.赫:显示,显耀。
14.不宁:同“丕(pī音批)宁”,大安宁。
15.不康:同“丕康”,大康宁。禋(yīn音因)祀:古代祭天的一种礼仪。
16.寘:(zhì)同“置”,即弃置。隘(ài音爱)巷:险陕小巷。
17.腓:(féi音肥)同“辟”,覆庇(bì音毕),倚庇。字:哺育。
18.平林:森林。19.会:恰巧。
20.鸟覆翼之:鸟展翼覆之。21.呱:(gū音沽)小儿哭声。
22.实:是。覃:(tán音坛)长也。訏:(xū音许)大也。23.载:充满。
24.匍匐:(pú fú音菩伏)伏地爬行。
25.克:能。岐:(qí音祈)识别。嶷:(nì音逆)幼小聪慧。
26.就:趋向。口食:食物。
27.蓺:(yì)同“艺”,种植。荏菽:(rěn shū音忍书)大豆。
28.旆旆:(pèi音配)茂盛貌。
29.役:列队。穟穟:(suì音岁)禾穗成熟下垂貌。
30.幪幪:(méng音盟)茂盛貌。
31.瓜瓞(dié音迭):形容大瓜小瓜果实多。唪唪:(fěng音讽)结实累累貌。
32.穑:(sè音涩)耕种。33.有相之道:相地之能。
34.茀:(fú音伏)通“拂”,拔除。丰草:茂密的草。
35.黄茂:嘉谷,指优良品种。
36.实:是。方:指谷物刚吐芽。苞:指苗生。
37.种:禾苗出。褎:(yòu音右)禾苗渐长貌。
38.发:发茎。秀:穗秀。39.坚:谷粒灌浆饱满。好:谷粒充实。
40.颖:(yíng音营)垂穗。栗:指收获多。
41.邰:是帝尧时给后稷的封地,今在陕西咸阳武功西南。42.降:赐予。
43.秬:(jù音具)黑黍。秠:(pī音披)古书上说的一种黑黍,一壳二米。
44.穈:(mén音门)谷的一种,初生时叶纯赤,生三四叶后,赤青相间,七八叶后,色始纯青。芑:(qǐ启)梁、黍一类的农作物。
45.恒:指遍种。46.亩:指堆放田里。
47.任:担。负:背负。48.肇:(zhào音召)开始,初始。祀:祭祀。
49.舂:(chōng音冲)把东西放在石臼或钵(bō音于)里捣去皮壳或捣碎。揄:(yú音于)舀,从臼中取出舂好之米。
50.簸:(bò)扬米去糠。蹂:用手搓剩下的谷皮。
51.释:淘米。叟叟:(sōu音搜)淘米声。
52.烝:同“蒸”。浮浮:热气上升貌。
53.惟:考虑。54.萧:香蒿(hāo)。祭脂:牛油脂。
55.羝:(dī音低)公羊。軷:(bá音拔)古代祭路神称“軷”。然后才可祭上帝。
56.燔:(fán音凡)烤肉,直接火里烤。烈:将肉架在火上烤。
57.嗣岁:指来年,新的一年。
58.卬:(áng音昂)我。豆:木制礼器,盛肉食。
59.登:瓦豆,即陶制礼器。60.居:安。歆:(xīn音心)歆享。
61.臭:(xiù音秀)气味。亶:诚然。时:善,好。
62.迄:(qì音气)到,至。
祭祀
议:来到了《生民》十篇,何谓生民?生长养育民众。
用什么来生养?民以食为天,生民之根本,能养民才能谈得上安居乐业;不能养民,民众只能随季迁徙,到处流浪,这是农耕民与游牧民之区别,也是视土地肥沃程度不同的选择。
本篇将近三百字,是叙事史诗,采用直赋的形式,虽然诗中所指是特定的周朝祖先,但实际上就是农耕文明始祖教人稼穑的描述。
所不同的,有的是本民族自己发现,有的是经传播而得。
本诗可以分成八章,但小子还是偏爱分成四章比较妥帖,这样就成了四章十八句。
首章:后人对后稷的存在,有了五花八门的解释,确是很精彩。对这个问题小子从来都不放在心中,也不愿意翻阅更多的书,因为更注重现实的存在和对后世的影响。
二章:所有的目的只想告诉天生异禀与人不同之神奇性,这种夸人,就如“生而知之”一样,因此,小子不敢认同,还是“学而知之”比较好一些。
三章:才是生民之实质,是全篇重心之所在,更是他的千秋功德所在。根据土地的肥沃程度,挑选适宜的植物种类,进行播种;踏着时令节奏全程监护,得出普遍规则,进行推广。这真是人类一大文明的进步,从此可以安居乐业。耕读人家之耕,就从此而来。
四章:全民参与祭祀,感恩上苍的福佑。
周朝把对先祖后稷从出生至教人稼穑之事,详细地作了介绍,那崇敬、自豪之情溢于诗外,后稷不但是周朝之祖,也是中华文明之祖,德配上帝。
戊戌年九月廿七
虞后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