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在古人那里是一个能引发诗兴的季节,桃红李白,春和景明,不用渲染,就是一幅意境深远的绚丽画面。
论语有“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边走边唱,一派祥和。
书圣王羲之,到了春天会呼朋唤友,山林聚会,“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兴致勃勃。
杜甫定居浣花溪,苦尽甘来,也有了沿溪赏花的心情,“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乱了诗人的眼睛。
崔护会满怀期待地寻一段艳遇,“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却失望而归,寻爱不着。
但要说,能把春天把玩得彻底的人,还是苏轼。他敏锐,乐观,不愿被约束,春天对于他来说,是个充满乐趣的神奇季节,总能给自己的生活找到乐子,并且还能发挥到极致,真真在古人中是很少见的。
那就让我们,一起通过苏子的吃喝玩乐,感受他的春意吧。
1、春天要吃得讲究
如果说苏轼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吃货,我相信没有人反对。
他不仅爱吃,还会吃,除了大家熟知的一年四季都可以尝试来做的“东坡肉”“东坡鱼”,还有那些,只能在春天才有口福的吃到的东西。
惠崇是北宋高僧,画过一组图《春江晚景》。这画名气很大,一共有两幅,“飞雁图”和“鸭戏图”,请苏轼为两幅图题诗。
“鸭戏图”的题诗最为有名: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苏轼由画中游得正欢的鸭子,脑洞大开,想到了水里的河豚。春天来了,也到了该吃河豚的时候了吧。
俗话说:不吃河豚,不知鱼味。
河豚肉质滑嫩细腻,味道鲜美。但是内脏中含有毒素,处理不干净,一丁点也会致死的。
为了一尝美味,即使要了命也是心甘的,苏轼古代第一吃货的名号绝不是虚的。
除了让他流哈喇子的河豚,这首诗中还有两种只有春天才能吃到的蔬菜,蒌蒿和芦芽。蒌蒿就是芦蒿,是一种野生蔬菜,味略苦。芦芽是芦苇的嫩芽,春天芦苇刚长出时,取出中间的细茎,用清水浸泡,除去涩味。蒌蒿和芦芽都可以炒着吃,味道清香。
因这些东西只能一年一会,在当时看来真的是分外珍贵,好吃的苏轼自然是不能错过的,人生快意就在一口之中了。
2、春酒却喝得忧愁
东坡爱酒,可以用一个“痴”字概括,他的诗词中,酒字出现的频率是很高的。
据说,苏轼的酒量并不是很高,也就是我们说的一杯倒。但并不妨碍他爱酒,春夏秋冬,时时有酒相伴。
春天来了,万千愁绪涌上心头,一杯春酒,自然要喝的。
最有名的这首《望江南·超然台作》,诗与酒完美结合在一起。
春未老,风细柳斜斜。试上超然台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
寒食后,酒醒却咨嗟。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无酒不成诗,无诗酒无趣,诗酒自古是不分家。酒入豪肠,引出了诗性,诗词又因酒有了几分醉意。
这是宋神宗熙宁八年,苏轼移守密州时所作。“超然”二字,取《老子》“虽有荣观,燕处超然”之义。
醉登高台,远眺春色烟雨,看风细柳斜,牵动了望故园乡思,一腔报国之情,因无法施展,郁结于胸中。
春酒因为有了愁绪,更让人易醉。可是生死以后的一杯春酒,又是如此的凄清。
苏轼因为“乌台诗案”被贬黄州,路过岐亭,那时的他,九死一生,心情抑郁,极度愁苦,“何人把酒慰深幽,开自无聊落更愁。”《梅花其二》,很能说明当时的忧愁之深。
第二年初春,苏轼要去造访岐亭旧友陈慥(就是河东狮吼那位),一路上景色依旧,想起去年境况,心生感慨,写下这首《往岐亭郡人潘古郭三人送余于女王城东禅庄院 》
十日春寒不出门,不知江柳已摇村。
稍闻决决流冰谷,尽放青青没烧痕。
数亩荒园留我住,半瓶浊酒待君温。
去年今日关山路,细雨梅花正断魂。
正逢初春,江柳着绿,梅花初绽,流冰渐消,新草已高。潘、古、郭三位好友为他践行,待君温的浊酒,可见友情的珍贵,但是却不能稍解内心的疼痛。
春酒因为带着季节的感伤,喝得并不豪放,乐景中带着悲哀的情绪。但是,对于乐观的苏轼来说,这点痛算什么,春天还有更有趣的东西等着他呢。
3、郊游访友,玩得有趣
苏轼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如此美妙的春天,他自是可以找到自己的乐趣的。
对苏轼来说,春游的方式千千万,哪一种都会给他带来快乐、满足和惬意,慰籍自己在外的奔波之苦。
在宿州,“千骑试春游”,与民同乐才能有真正的快乐。
到开元寺,“春游古寺拂尘壁,遗像久此霾香烟。”(《记所见开元寺吴道子画佛灭度以答子由》),参禅理佛,观画悟心。
就是现代人最流行的郊游,苏轼也经常会说玩就玩,说走就走,来看这首《与潘郭二生出郊寻春》。
东风未肯入东门,走马还寻去岁村。
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
江城白酒三杯酽,野老苍颜一笑温。
已约年年为此会,故人不用赋《招魂》。
这首诗写了在黄州和新交的潘、郭二友郊游之事。这次寻春,有醇厚的江城白酒,有自然风光,乡村野趣,所有心头的烦心事可以一笑了之了。
春游,看得是风景,游得是心境,体会的是人情,缺一不得其乐。
4、乐字难写,乐观就好
人生之乐自不必细说,只需要用心体会,更何况春日时短,要更加珍惜。
苏轼的这首《春宵》,写出了春夜之清幽,良宵之快乐。
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
歌管楼台声细细,秋千院落夜沉沉。
良夜美景如此短暂,但是富贵人家却夜夜笙歌,寻欢作乐,醉生梦死,白白辜负了了大好的光阴。
春天还是一个惹人情思的季节。
苏轼最有名的一首描写春天的词,就是这首《蝶恋花·春景》。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花红褪去,柳絮飘飞,春草却生机盎然,长满天涯。
青春的女子荡着秋千,来排解春日的寂寞。银铃般的欢笑声,吸引着匆匆赶路的行人去偷窥。墙内的欢快生活,让词人羡慕不已。
苏轼的快乐,却带着一种伤感。作为多情的人儿,一片真心献给朝廷,却被无情抛却,满腹的委屈只能化解到这一片春景之中。
整首词虽然缠绵哀婉,细读之下,却能感受到词人对生活的热爱,与现实的抗争。
快乐总是会有代价的,得来并不容易。
5、走在春天的风雨中,依然豁达
苏轼的吃喝玩乐之下,是一颗坦荡清旷的内心。人生何处无风雨,考验得不过是心性。
定风波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风雨无常,夹着一些春寒,词人不以为意,吟啸前行,只要有竹杖芒鞋,就可以迎风雨而上。经历过之后,才知道,生活本可以如此的悠闲、潇洒。
苏轼笔下的春天是鲜活的,生动的,却又带着一些失意和伤感。
不过,对于苏轼来说,这有什么呢,谁怕?
春去春又回,一年又一年。只要心态好,拥有一颗灵动的心,从容,镇定,达观,春天就永远是那个让人难忘的季节。
我是易梧:一方小院,一树凉阴,一杯清茶,一孔之见,读书写字,人生得一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