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父母,就是那不断对着背影既欣喜又悲伤,想追回拥抱又不敢声张的人。——龙应台
年少时去异地求学,一心想要挣脱父母的束缚和管控,想要逃得越远越好。彼时,我是满心欢喜,憧憬着外面的精彩世界。而父母则心里满是担忧,眼里满是失落,久久无法平静的心情,其实无法掩盖却被我刻意忽视。
大学四年,我是宿舍里公认最不恋家的孩子。本地的同学,每个周末都会回家;外地的同学,有的每个月回家一次,有的至少每学期要回家三次左右;只有我,每学期最多回家一次,甚至有的暑假都不会回家。
没有父母在身边管束,我活像一只从笼子里放出的野兔。除了过年,所有的假期我都在外面“流浪”。我走遍了上学那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还游遍了大半个中国,我觉得每一天呼吸的空气都是新鲜且自由的。
一个人,走过了许多的路,也结交了很多朋友。那个时候的我,友情大过天。即使寒假回到家,我多半也是跟朋友在外吃喝玩乐,很少安分在家陪父母。他们忙于工作,似乎也不需要我的陪伴。
毕业后,留在了上学的城市。工作、生活开始变得节奏很快,我想趁着年轻,多积累,然后实现自己的梦想,回家次数也变得更少。父母嘴上不曾抱怨过什么,只是常常嘱咐我好好照顾自己。
这个春节,原本计划跟朋友出国旅行,中途出了点状况未能成行。我们俩便各自提早几天回了家。那个时候,冠状病毒还没有爆发,我在的城市还不是疫区。就在我回家的第三天,病毒大爆发,各地陆续开始封城。
因为前期对整个形势的不了解,以及对自己身体状况的莫名自信,我没有感到一丝惶恐。倒是我的母亲,哪怕我没有任何不适,依然让我在家中自行隔离。后来封城没多久,她就主动向社区登记了我的信息,也让我后来的20天每天都感受到了社区工作人员的关心与问候。
原本十天左右的假期很快结束,可是形势一天比一天严峻,社区管控也一天比一天严格。眼看复工无望,只能老实待在家中陪伴母亲。
从大年初一一直在单位值班未归的老爸,甚是担心我的身体状况,每天早晚一次电话。还打电话叮嘱母亲要多关注我,要保证我的营养补充。可还在值班的他,因为单位物资紧缺,每天都在吃素,这对从前无肉不欢的他来讲,肯定难受极了。尽管这样,他依然跟我打趣到,这回也许能减肥成功呢。
我的母亲,每一天在家都变着花样说要给我补充营养,尽管我告诉她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不舍得让我做饭、洗碗,她说我好不容易回趟家,平时在外面工作很辛苦,要让我在家好好当一段时间的公主。
母亲故作轻松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一瞬间泪目。在她眼里,我永远都是个孩子。
那一刻我静静地望着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脸上多了许多皱纹,她说是因为最近皮肤干,没有做面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头发都已经花白了,染发都很难遮盖,她说是遗传了外婆,然后最近黑豆又吃少了。
我真的太久没有好好看她的脸,太久没有跟她交流,也太久没有陪伴她。之前在我心里,母亲的容貌应该一直都是三十几岁时的样子。可是,不知不觉间,我都快要到那个年纪了。她真的老了,尽管她不服老。
最近几天,我放下了手机和电脑,想好好陪陪母亲,跟她聊聊天。
父母总是爱回忆孩子的小时候,他们不舍得自己的孩子长大、离开自己。我的母亲也不例外,讲起我异地求学的那几年,她说常常想我想到流泪,但又不敢告诉我。然后讲到我工作的这几年,她担心我压力大,照顾不好自己,她希望我能尽快找到另一半,能有个人好好照顾我,可是她又不敢催促我,也不忍心。
平时联系不多,回家次数也少,我从来不曾这么静下心来听母亲讲话。偶尔面对母亲的唠叨,我都是有些不耐烦的让她不要操心这么多。母亲常说,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只要他们还活着,我就是他们永远放不下的牵挂,无论多大年纪。
转眼间,这个假期已经持续了一个月左右。这是我近十年来在家陪伴父母最长的时间了,以后大概也很难再有这么长的假期了。
前几天,母亲问我,经过这次疫情,有没有什么感悟。我还笑她,怎么问这么深度又沉重的问题。我说感悟就是活着真好,以后都要好好活着,活着才有一切。母亲说对,但还有一个东西也很重要,那就是家,有家才有一切。
家是每个人的软肋,也是铠甲。它是我们存活在这个世上最大的牵挂,也是我们对抗这个世界最有力的武器。哪怕最后溃不成军,它也是我们最后、最温暖的避风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