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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觉得,只要枕边有书,梦中的深邃与黝黑也会变得可爱些。
高中时,我住校。
每晚熄灯后,我都会把小台灯夹在床边,然后趴在床上,把书摊在枕头上,拿起彩笔,细细地读,标注赏心悦目的词句。
那时正是盛夏,身上只盖着一层薄毯,蚊子藏在黑暗里悠哉悠哉地飞舞着,时不时便凑到耳边,把我的血当作饮料,一边畅饮一边和我一同看书。
宿舍里,只有舍友轻微的鼾声、彩笔在书上的划线声和轻微的翻书声相互和鸣,断断续续,起起落落。
我尤其喜欢读史铁生和余秋雨的散文。只需要一眼,就“不得不”沉浸在他们笔下的世界。他们的句子只属于他们自己,那份意境是如此的独特——只给你入口,却不给你出口。于是耳边只剩下宁静,全部的理解力和想象力都交给了书,要在笔墨里漂流浮沉,直到“天与地泯,悲与喜绝”。
地坛里,草木葳蕤,虫鸟和鸣,一辆轮椅行走在晨雾里,阳光从上面轻轻地掠过。史铁生不在上面,轮椅里坐着的是我。因为阅读,才愈发能察觉生命意义上的残疾。眺望完满,回望有限,心中自会有从上而下洒落的光明。
烟雨尘世,烟火人间,是山水行客,也是人文的游子,探访着中华文化地标,带着一缕风,一缕云,一缕阳光和一缕细雨便上路,在通往美学的路途中行走,或许本身就是一种美学的回归。
每次读完,抬起头,舍友已经全部入睡。把树叶做的书签放在书里,合上,放在枕头下,关灯,睡觉。这样的梦里没有纷繁的课业任务,只会有露珠里的鸟语花香,以及泡沫上的光影幻想,把遥不可及的心驰神往娓娓道来。把书和枕头放在一起,它便有了嫁接梦境与现实的力量。
长大后,更是爱上了在枕边读书。坐在桌前读书总会有一种拘束的感觉,像是回到了学生时期复习备考一般。躺在床上则惬意多了,既让劳累了一天的筋骨得到了歇息,也让头昏眼酸的灵魂在书中得到了温存。当然,有时读到精彩处,身体也会不由自主地绷紧,比如腿猛地一抽搐,然后狠狠砸在床上,这算是一种另类的击节称赞。
读完一个情节的起伏,便伸个懒腰,闭着眼睛回味下,翻个身,继续读下一节。当身体彻底安静后,脑袋才会更加活跃,这或许便是枕边读书的乐趣吧。
如今,枕边放书则成了一种仪式。
生活的压力比黑夜更能包裹、挤压人,时间在不知不觉中便被翻页,只剩封底。
疲倦地倒在床上,不多时,鼾声便扬了起来。
我不喜欢强打精神去读书,那就背离了读书的初衷,显得功利而刻意,不仅文字被眼底的血丝死死挡在外面,而且脑海中常常会有撕裂感,像是身体严厉的警告。
但我一直把书放在枕头边,看见了,心底便觉得亲近与温暖。
它让我想起那些书香氤氲的时光,让我在奔忙中对灵魂还保有一份等待与守望。
等到空闲的日子,便再次拿起书,像问候久违的老友一般,认真地读。
据说,很多作家都有自己的枕边书。宗璞的枕边书是《世说新语》,冯骥才的是唐诗宋词和唐宋八大家的散文,以及《浮生六记》。李洱曾说起他读枕边书的趣事:“不瞒你说,我多次在梦中替一些大人物修改文章,包括托尔斯泰。”枕边读书之乐,让昼夜以另一种方式进行着更迭。
想来,当晨曦低垂,我睁开眼就看见了书,那该是何等的愉悦。它一定是在我睡着的时候,为我许下了祝福,于是一份鲜嫩、崭新的活力从身体里奔涌而出,让我精神奕奕地问好这一天,更认真地去生活,去热爱,含着笑,亲近书里书外的百味人生。
人间四月芳菲尽,书中桃花始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