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家的紫藤去年开的花儿,招惹了那条巷道里的路人,只要略微仰一下眼角,就会瞥见紫色的花儿。花香淡淡不说,单那像葡萄一样,一串串地吊在花架下的小样儿,就已经美到简单,自然。
紫藤花开时节,紫藤花像吐鲁番葡萄沟里的葡萄,抬眼,能信手拈来。院子成紫色海洋,院中的紫藤花花,一串串一簇簇的;上了楼,平台上更是一片。楼上楼下的紫藤花儿,令小院花香扑鼻。花架下的空地,置一桌子,放个藤椅,看书,品茗,何其惬意?
躺着,累了,闭眼,花香会随风沁心,蜂鸣嗡嗡,阳光也透过层层叠叠的花儿,洒落斑驳的花影。一眼就喜欢。
此后,念念不忘,每每提及,也是满心向往。
一晃眼,几年过去,二姨家不知何时也栽植了一株紫藤,在小院里与枣树一起对望。只是,在姨夫的指间,紫藤窜高的速度惊人,并枝枝蔓蔓的,向上再向上,最终给出一片阴凉。
冬天的时候,干巴巴的紫藤,保持着落叶前的模样,枝丫依旧蔓延着,紧紧拽在架子上。站在楼上,一番端详触摸,看不出有花苞,也摸不着等候春天的感觉。
悻悻下楼,说到紫藤,二姨说初夏时花开得多,拧疙瘩呢。新搬来的邻居不知就里,问二姨为何不摘,那么长的豆角,凉拌好吃。捧腹之余,倒是佩服人家的直言不讳,二姨自然婉言相告。
秋后,像豆角一样挂满架子,豆荚的爆响声吓人,嘭地一声,籽粒掉地,弹的一个响指一般,时刻嘭嘭。起初不习惯,后来也习以为常,从最初的一声到最后的完结,好些日子与鸽子的咕咕琴瑟和鸣,热闹的欢喜。
今年天凉,紫藤花期如约而至,心心念念里,抄近道,经过一户户的小院,那些爬满墙的藤萝、金银花、爬山虎,让生活的感觉芬芳起来。
隔墙,看不到二姨家的紫藤花,因为姨夫把墙砌高了点,就是姨夫站在那里,看见的也是他的脑袋。
一进小院,不需仰头,只要看见院中掉下的紫藤花苞,还有摔得晕晕乎乎的蜜蜂,以及花影,就知道紫藤开得正艳。
淡淡的色,清新,淡雅,那个精致,不是槐花能比。叶子不多,都是花儿,有的已经开到顶端,有的开到一半,整串花儿,由大到小,挂着,疏密相间,有好几串开在一处,凑热闹一般,也有的独自开着,吊得恰到好处。
紫藤架下,安放着一个躺椅,是姨夫喝茶晒太阳的地方。
姨夫真会享受生活,近八十岁的人了,虽然看去消瘦,身子骨却极为硬朗,家里的花花草草,由着姨夫和二姨侍候,楼上楼下,花盆随处可见。
咕咕,咕咕咕,一只灰色的鸽子在屋檐上,是姨夫养的。看他给鸽子搭建的小屋,与一般的鸽堂并无二致,但那窝,倒是精巧。圆圆的一个圈,毛线、布头绕着,估计恰好两只鸽子孵卵。
简单的生活,多好,就是这样一株紫藤花,也让姨夫一家自得其乐。
坐在院中,花儿不时簌簌而落,掉地呻吟的,还有蜜蜂。大概,那一只只蜜蜂,还是贪恋花香,把持不了,才会狼狈如此。那倒地转圈的姿势,也该是自个也不愿见到的。
唧唧,屋檐下的叫声,引去我们的目光。两只燕窝,在屋角,不远不近,一个精巧,一个立在一根斜木上,像一幅画儿。
压根没有想到,紫藤花架下,还有燕子呢喃。
斜木是姨夫钉上去,它们第一年把窝搭在烟筒上,等到离开了,姨夫端掉了。在屋角钉了两拃长的斜木,来了让它们新搭。
五一前后,准时归来,在烟筒左右唧唧了几天,才在斜木上安家。二姨说它们搭窝很快,每天飞来飞去的,衔着泥、草,一圈一圈地搭,几天就出来了。燕子聪明,等泥草都干了,好几天后才住进去。
旁边的窝是小燕子的,第三年搭的。呵呵,分家而过,燕子跟我们人类一样。它们冬天飞走,五一前后飞来,六年了,不知道是不是原来那些燕子。
燕子不怕我们,站在窝的边沿,要么飞几下,要么窝着,只看得见头尾。二姨说它们在孵小燕子,过些日子该孵出了。
不大的院落,有鸽子有燕子,还有几只鸡仔,很是热闹。或许姨夫不喜欢养鱼养狗,他喜欢飞的,他喜欢躺在紫藤架下,闻花香,听鸽子咕咕、燕子唧唧,间或伴着鸡仔们的吵闹,姨夫成了小城的陶渊明,成为城市的隐者,在喧闹中淡然心远地自偏。
不仅如此,姨夫修篱不种菊种菜,把陶翁的惬意拓展的淋漓尽致。姨夫把离家门不足百米处垃圾占据的一块空地,开辟成菜地。
那年,他们用了两天的时间,把垃圾清理干净,而后一铁锹一铁锹的翻地,平整出一块菜地,种瓜点豆,施自家茅厕的粪肥,种出环保绿色蔬菜,不仅锻炼了身体,那些吃不完纷纷送人的蔬菜还丰富了自家及邻里的餐桌。
从春天开始到秋霜之前,菜地里的小葱、菠菜、芹菜等等吃完后又撒了籽,一场雨或是浇水之后,嫩绿的芽苗窜出地皮,又绿了一地。豆角、茄子、辣椒、西红柿等一直到深秋才谢幕的蔬菜,更是羡煞路人。
此外,几垄玉米和洋芋,更是让二姨的邻居们羡慕眼馋,尤其是挖出带着泥土的洋芋,还有剥掉绿衣的玉米,都在他们的啧啧称赞里让他们尝鲜了。至于香菜,更是惹人,又不占地方,随便在地垄上或是豆角下撒籽,都可绿油油香喷喷地让四邻的碗里漂浮……
姨夫和二姨成了种菜的行家里手,有些人会特意跑到姨夫跟前,与姨夫一起在紫藤下一边品茶一边说侍弄菜地的事,惬意不用言语描述。
在楼上,姨夫和二姨的眼里满是灵动的一切。
云彩、鸟鸣、炊烟、清风、霜雪、星光,麦地,草地,以及村里年复一年盛开的杏树,开得热闹的大豆(蚕豆)花,在冬油菜之后,尽显青春。
那黑白的花儿,把遇黑则白遇白则黑的画技显露的淋漓尽致。
再看那蓝莹莹的胡麻花,居然有海洋的感觉,风吹过来,蓝色浪花翻卷着唯美,与油菜花黄灿灿的热烈相比,多了静谧和沉稳和浪漫。
紫藤花儿静静地开,燕子轻轻地呢喃,风柔柔地吹。有时候,姨夫在躺椅上睡着了,他把一些力气花在菜地,然后在紫藤下歇息,不是陶翁胜似陶翁,在城市的熙攘里构筑了属于他们的悠然和淡泊。姨夫虽年仅八旬,而他的心劲如紫藤豆荚爆裂的嘭嘭声,响在燕子呢喃的檐下……
作者简介:李萍,笔名冷子,茉栅。
汉族,上世纪七十年代出生于甘肃积石山县。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临夏州作家协会副主席。
出版散文集《爱有多深》《积石山漫笔》《独舞者》《东乡纪事》《这一世花开》,报告文学集《盛夏的果实》。
散文诗集《沿着风来的方向》《给风一个理由》。
散文集《爱有多深》《独舞者》获得甘肃省黄河文学奖、“东丽杯”全国孙犁散文奖,《东乡纪事》获得黄河文学奖和敦煌文艺奖。
散文诗见《星星》《散文诗》《散文诗世界》,并入选不同版本年选。
语录网网友观点:紫藤花儿静静地开,燕子轻轻地呢喃,风柔柔地吹。
有时候,姨夫在躺椅上睡着了,他把一些力气花在菜地,然后在紫藤下歇息,不是陶翁胜似陶翁,在城市的熙攘里构筑了属于他们的悠然和淡泊。
姨夫虽年仅八旬,而他的心劲如紫藤豆荚爆裂的嘭嘭声,响在燕子呢喃的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