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可逐春归去———那些写词的明朝女子之风尘篇（二）
青若
二、清都仙子，琵琶状元：赵彩姬
一 【晴媚阁女主人】桃叶古渡口旁，楼阁林立，重檐突兀。
某日，一辆马车缓缓地停在了一道灰白的院墙外。
那高高的墙头上，铺着一排青灰色饰有花纹图案的滴水瓦。
瓦上蔓延的是浓密而柔软的青藤，像是谁在这个季节里日夜滋长着的思念。
透过院墙镶嵌的六角花窗，还可看到院子里又是一番竹翠花深的景色。
院门前弯着一株老柳，有数只不知名的山鸟调皮地藏在柳叶间，正滴溜溜地一时叫着欢。
门的正上方悬有一块横匾，书有“晴媚阁”三个行楷字。
门两边挂着两块木质楹联，上面分别写着：梦本无痕花闲落春因有信燕自来楼阁主人其风雅与襟怀，由此可想。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门内站着一个约摸十三四岁，穿着浅绿襦裙，头上扎有一对螺髻的大眼睛丫鬟。
丫鬟将头伸出门外瞅了瞅，回头喊道：“四娘，车来了，该走啦。
”说完，怀抱着一把用褐色布袋包裹的琵琶，走出了门外。
须臾，门内走出了一位年轻貌美，气质高雅的女子。
只见她浅黛低鬟，玉钗斜簪。
身穿一件水红绉纱衫，搭配着一条淡黄镶有金边的百花碎裙，外罩一件玄色纱地彩绣花卉的披风。
每当她莲步轻移一下，那纤腰间系着的玉禁步，就会发出一串清脆而又有节奏的碰撞声。
车夫见她俩走过来，赶紧放下踏脚凳。
丫鬟扶着女主人先上了车，自己也在车篷中坐稳。
待放下了车两边的帷帘，便对车夫说：“走吧。
”车夫收拾好踏脚凳，将手中的长鞭一扬。
“驾——驾——”随着车夫几声有力的吆喝，马车疾驰而去。
二 【被遗忘的名妓】这个坐马车前去赴宴的女子，名叫赵彩姬，熟悉她的人都喜欢称呼她为“四娘”。
当年秦淮河畔，她曾和另一个“四娘”——马湘兰齐名。
王稚登所说的“青楼十二钗”中就有她，同时，她也是“秦淮四美”的成员之一。
她籍在青楼，偏不爱靓妆冶容。
终日舞文弄墨，把卷称诗；她名冠北里，却不喜攀附权贵。
只交天下名士，非诚勿扰。
她歌时遏云裂帛，舞时长袖翩跹，时人谓之“清都仙子。
”她不仅能歌善舞，会写诗填词，还精通音律,尤其擅弹琵琶。
就在这次的宴会中，她精湛的琵琶技艺，获得了明代戏曲家冯惟敏的点赞，并为她量身打造了一首《玉抱肚》的曲子：赵家今燕，赛昭阳旧时管弦。
听悠悠音律清扬，喜飘飘舞袖翩跹。
琵琶轻扫动人怜，须信行行出状元。
南词北唱，锦堂中清音绕梁。
曲江池陪奉明公，秀春园占断排场。
高擎暖酒换新腔，不是情人也断肠。
此后，四娘又多了一个“琵琶状元”的美誉。
“——不是情人也断肠”，冯惟敏用这样的句子来称赞她，也算是形容到了极致。
幸好，那如泣如诉的琵琶声在时光的远处戛然而止了。
否则,流传至今的话，那我一定也成为其中的“断肠人”了。
四娘本名赵彩姬，字今燕，南曲名妓。
由于“今”字和“令”字太过相似，前人抄写出现了失误，导致今天的人们人还以为她字“令燕”。
《全明词》根据《众香词》和《历代闺秀诗余》的记载，更是误将她写成“赵燕”和“赵今燕”作为两个不同的女词人来介绍，可见当初几位编者之疏忽。
没有人知道她准确的生卒年月，只能推测她大约出生在嘉靖年间，而卒于万历年间。
后人所知她的一些零星的文字资料记载，大都源于明代文人姚旅编写的《露书》。
由于资料的缺乏，学术界也一直没有学者能对她的身世和诗词完成个案的研究。
张仲谋的《明词史》和龚兵的《北里琐话》等书中，对她的介绍仅是一笔带过。
三 【那场黄昏的雪】云山叠叠联如带，晚烟漠漠青天外。
长笛一声幽，有人独倚楼。
鹦哥传语俏，枝上青梅小。
且自下帘帷，怕它双燕飞。
———《菩萨蛮。
晴媚阁晚眺》这首相思怀人的词作，写得十分的委婉含蓄。
上片无论是从云山千叠、晚烟如织对景物的渲染，还是从她闻一声幽笛、凭栏远眺的主观感受来看，这些无不暗示出了词人的深思与浓愁。
下片是细微的描写，如“鹦哥传语俏”，寥寥五字就勾勒出了一个嗔怨笼中鹦鹉不该多舌打断了她思绪的女子。
以“怕它双燕飞”作结，更是语尽而意不尽。
那是她看见一双燕子正从眼前掠过，心头不由得一酸。
为了避免自己再次触景伤情，她选择回到了房中，黯然地垂下了帘帷。
这首小词，尽管是状写相思之愁，而全篇却不着一个“愁”字，可见作者词作水平已经具备了相当娴熟的技巧。
这个让她相思的男子叫王寅，字仲房，一字亮卿，安徽歙县人。
王寅长得丑是丑了点，可他出生在富二代家庭。
他有财还有才，和当时很多名人的关系都很好，如王世贞、文征明、戚继光等。
年轻时的王寅，喜欢四处交游和留恋在青楼倡家。
明末文学家褚人获在《坚瓠辛集》一书中，就记载了王寅当年的一段风流艳事。
说是有一次，王寅来到了一名歌妓的家中。
这名歌妓并不认识王寅，见他长得难看，不仅不招待而且还懒得理他。
王寅遭受冷落，正准备转身离开，突然，看见歌妓房里挂着一张“倚屏美人图”。
他灵机一动，手指着美人图就口占了一曲：肯笑笑，价值千金。
无语无言，恼恨何人？我这里锦重重，香馥馥，凤枕莺袭。
您那里冷清清，孤另另，独倚危屏。
搀你又不行，抱你又不能。
我也怜香，我也惜玉，我也知音。
你若活动些儿，我也自会温存。
听到这一语双关的曲子，这名歌妓打心眼里钦佩他的才华。
于是，连忙起身笑脸相迎，请座上茶。
这名歌妓是否就是赵今燕，今已无法考证。
不过，通过这个小故事，让我们了解到了王寅机智有才的一面。
王寅晚年写过一首诗，也恰好证实了自己年轻时的那段经历，其中写道：“忆昔弱冠余，旧京事遨游。
秦淮桃叶渡，系马倡家楼。
”意思是说他二十岁左右时，经常出入在桃叶渡的倡家。
他应该就是这样结识了赵今燕。
两人在一起相处了约三四年，最终，王寅还是无情地离开了她。
那天，一场纷飞的春雪也没能阻止这个男人离去的脚步。
黄昏时分的雪地上，那一串串或深或浅的脚印中，就有他俩并肩踩踏过的痕迹。
饮罢饯行酒，她长长的眼睫已湿润。
究竟是雪化的水还是自己流的泪，连她自己也分不清。
王寅握住她一双冻得通红的小手，放在自己的嘴边呵着热气。
而她佯作微笑，只对他轻轻吟了一首《送王仲房还新安》的诗：暮雪江南路，孤城尊酒期。
殷勤折杨柳，还向去年枝。
《玉镜阳秋》里评这首诗为“极有深情雅致”。
从诗中“殷勤折杨柳”句不难看出，赵今燕当时折了很多的杨柳枝想要留住他。
并且，折柳之处还是去年折过的老地方。
“去年枝”也说明了他们之间，已不是第一次分别了。
这世间，有很多人一转身，就成了今生的诀别。
王寅为何要离开赵今燕？其实，我们只要简单理清一下王寅日常生活的轨迹，或许就能从中找到答案。
最初，王寅以高才被聘为诸生祭酒。
没过多久，他将辞职报告往上一递，然后铺盖一卷，跑到河南大梁去找李梦阳学诗去了。
可是，李梦阳没有找到，诗也没学成，便索性跑到少林寺去学武。
待家财散尽，又和徐渭、沈明臣等人加入了胡宗宪的幕府。
时值倭寇犯乱，他还参加抗倭杀日本鬼子。
到了中年的时候，迷上了习禅，拜古峰和尚为师。
最后，王寅云游四海，自号“十岳山人”。
胡宗宪在给王寅的诗集写序时，就写过：“（他）性格疏狂，稍有不合，则飘然拂衣而去。
”生活繁忙，性格疏狂，这就是真实的王寅。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不会去为一个青楼女子而厮守终生。
四 【还是那只游鱼】徒地耳边惊觉，窗外飞声晓。
问花何事归心早？正几日东风，树枝待拗。
今听了，任墙边、弄风细草。
轻红绕，声声多少？燕子泥干小，园开金谷香尘倒。
隔帘吩咐，园丁迟扫。
频私祷，且留待，成仁好。
————《隔帘听。
落花声》词作录自于《众香词》，词牌是《隔帘听》，词题为“落花声”。
此词和清初词人郭士璟所作同调词，只有数字之别，实乃不可方物。
尚未读其词，就已把人带进了一种唯美感伤的意境。
寂静的夜里，她孤枕难眠。
忽然，院子里起了风。
她听到窗外，有一些花瓣被风簌簌地吹落在石阶上。
这声音，她听得仔细，听的心惊，更是听得心疼。
第二天起床，当她看见帘外的园丁拿着扫帚，正准备要扫去那些落花时，她隔着帘子吩咐着园丁，迟些时候再来打扫吧。
花开无主，花落无言。
在她眼中，这些凋零的花朵，其实就是自古闺中女子人生悲惨命运最真实的写照。
身为女子，她没有龚自珍诗中所写的“化作春泥更护花”那般豁达。
她有的，只是平常女子所生长的一颗敏感、柔软、善良的心。
她不忍它们即将被碾作成尘泥，于是在内心默默祈祷，暗自去祭奠这些可怜的落花。
那仓促的落花，总有着美人迟暮时的一种无奈与悲哀。
三百多年后，又有一个多愁善感的女子，在寂寞的夜里同样独自听着花落的声音。
次日，当她看到母亲将要扫去这些落花时，她也一样去劝阻。
而这个女子，就是张爱玲。
她在一篇《花落的声音》的散文中，这样写来：
“那一刻的夜真静啊，静得听自己的呼吸犹如倾听涨落的潮汐，整个人被花落的声音吊在半空，竖着耳朵，听得心里一惊一惊的。
我根本不相信这是花的尸体，总是不让母亲收拾干净。
看着它们脱离枝头的拥挤，自由舒展地躺在那里，似乎比簇拥在枝头更有一种遗世独立的美丽。
”不同的时空，两个不同的女子，在面对落花时，却有着同样的感受与举动。
她们之间的这种契合度，该是多么的惊人？与其说赵今燕在心中默默祭奠这些落花，倒不如说她是在祭奠着自己的青春和爱情。
寻思那林黛玉荷锄葬花，不也正是如此吗？再来说说，从马湘兰身边游走的那只游鱼吧。
《林下词选》里说，赵今燕曾经常资助一些寒士，此张幼于，便是其中一位寒士。
清朝著名词人朱彝尊在《静志斋诗话》中写道：“今燕，张幼于所狎，名冠北里。
”赵今燕之所以能在当时众多的红粉娇娃中脱颖而出，除了自身超凡的才艺外，还跟张幼于的极力推崇有关。
说通俗点，就是张幼于为了讨好今燕，而为她写了一首七夕的诗。
事情是这样，那时的赵今燕，还并不怎么红。
一个七夕节的夜晚，张幼于、沈明臣、余安期、陆无从等一批风流名士，在秦淮河的某亭台水榭处聚会。
是夜，月明烛红，笑语喧哗，案几上摆满了瓜果酒肴。
张幼于和赵今燕坐在一起，轻偎低傍。
趁着酒兴，张幼于忽然站起身来手指夜空，问道：“诸位，请问有谁知道，今晚天上的织女星为何没有出现呢？”众人面面相觑，皆摇头不解。
张幼于故作玄虚的笑道：“不懂了吧？那是因为四娘今夜在此，她那绰约的风姿让织女感到了羞愧，自然就不敢出来了。
”言毕，张幼于还立即口占了一首《七夕同赵今燕赋》的诗：翠帐红妆送客亭，佳人眉黛远山青。
试从天上看河汉，今夜应无织女星。
众人为他的奇思妙语折服，纷纷点头鼓掌叫好。
这首诗，一时流传很广。
更是让赵今燕此后名播湖海，身价猛增，其人气指数直逼当红的马湘兰。
可惜，游鱼终归是条要游走的鱼。
张幼于最后离开了赵今燕，就像当初离开马湘兰一样。
那是一个秋日的黄昏，绚丽的霞光染红了桃叶渡口。
如果才子佳人出现在这样的画面里，哪怕只是牵牵手，散散步，也不知该有多么的浪漫与美妙。
可偏偏，这里成为了他们伤心离别的场面。
他要去苏州，她怀着沮丧的心情去送别。
千叮万嘱过后，她赋了一首《送张幼于还吴门》的诗：花前双泪湿衣裾，把酒红亭落日余。
此去是天霜桥满，逢人好寄洞庭书。
夕阳无限好，岂料人走了。
张幼于的离开，对赵今燕脆弱的心灵造成了再次伤害。
多年后，张幼于仍记得那个曾被自己视为掌中飞燕的女子。
他在一首《暮春怀燕》的诗中，写道：社酒方醒春欲归，终朝海国望乌衣。
莺催花落难传信，巢过泥香未见飞。
绣户金张疑有托，旧时王谢愿休违。
穷居白首甘寂寥，交结平生况渐稀。
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的话，或许他会对今燕说三个字：在一起。
可是，当爱已成往事，他也只能是把“四娘”这个名字永远地珍藏在心底了。
按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里的说法，万历三十二年（1604），年近七十的张幼于携一名歌妓居住在某园中，不幸被强盗翻墙进屋所杀害。
这位曾“桃叶河边醉玉殇”的风流才子，为自己一生的风流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五 【有耳朵的哥哥】白帝才临收溽夏，无奈西风，淅沥催他去。
两两横塘翻紫羽，呢喃浑似离愁语。
饯别分将丝一缕，春社来时，又怕梨花雨。
总使相留留不住，烟雨漠漠归何处？————《蝶恋花。
却燕》 一番新雨过后，人间花木沾露，衾簟俱凉。
平日在梁间伴随着她的那几只熟悉的燕子，此时也离开了燕巢。
它们忙着结群，准备一起迁往更为温暖的远方。
她怔怔地望着自由成双的燕子，轻盈地在池塘边翻飞着它们的羽毛。
这些紫色的精灵，叫声细碎，就像是在对她说着最后告别的话语。
她多么想留住它们，可是留不住。
漠漠的烟雨中，它们将飞往何处呢？这是一首写告别燕子的词作，但还是跟离愁有关。
两两飞走的燕子，就如同她在生命中遇到过的那些人一样。
尽管她每次都努力的去挽留，可每次都没有留住。
不过，这飞走的燕子也并非无情，因为只要明年春天一来，它们就会如约而至。
相比有的人，一旦离开了，却再也不知道回来。
正如她在另一首诗中所感叹的：“思君不如燕，一岁一言归。
”这首词虽浅白易懂，读来却别具韵味。
冒伯麟曾赞今燕的词为“幽微精进，绝无闺阁秾纤之态。
”今读之，信然矣。
身为名妓的赵今燕，在个人情感道路上的曲折，比马湘兰也好不到哪里去。
前面已知王寅、张幼于都相继离开，那么，下一位不如燕子的男人该是谁呢？想要解开这个谜团，还是先读赵今燕的一首《寄邬汝翼》的诗：自君之出矣，不复步前轩，愁见中宵月，清光欲断魂。
自君之出矣，不复倚阑干，最是伤情处，春来芳草寒。
自君之出矣，不复理瑶琴，岂少相思调，何人自赏心？ 这首凄婉得令人魂断的诗，录自于《青楼韵语》。
是当年，赵今燕写给他最后一位情郎的情诗。
诗中能读出她隐忍的悲戚，以及为相思倍受的煎熬。
邬汝翼本名邬佐卿，字汝翼，号丹徒布衣。
此人性豪爽，喜游狭邪。
三十岁左右时被选为贡生。
可他不愿应考做官，和王寅一样上书辞职，然后一走了之。
他中年时候好道，喜欢与人经常探讨长生修炼之术。
明人姚旅在《露书》中，还记载了一则有关他幽默的故事。
有一天，陆无从和邬佐卿在文豪王世贞的家中刚刚认识。
陆无从就问他姓什么，邬佐卿回答姓邬。
陆无从又开玩笑地问他：“是乌龟的‘乌’吗？”邬佐卿机智地回答说：“不是，我这个邬，可是有耳朵的。
” 邬佐卿可是位大才子，据记载，他能诗、工书、善啸。
他的诗大多是描写关于男女爱情方面的，被人称作是当时的“李商隐”。
如:“宝镜夜寒鸾顾影，画梁春暖燕归楼”等句，一时脍炙人口。
画梁春暖的时节，这个男人走了。
他对她说，要外出游学一段时间再回来。
与以往不同的是，她对他十分的信任。
她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就一定会回来与自己相聚的。
于是，这次的她，把人生最后的赌注，全部都押在了这位有耳朵的哥哥身上。
为了一心等他归来，她洗净铅华隐居在枇杷巷，并对外宣告，从今往后，四娘闭门谢客了。
自他走后，她不再去庭院闲逛，也不倚着栏杆卖萌了。
甚至，她不再拨弄那把心爱的琵琶。
因为，她怕发出的琵琶声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即使如此，去拜访她的公子哥儿仍然还是很多。
不过，这些前来的人大多都是吃了她一碗“闭门羹”后，垂着头回去的。
这些见不到四娘的人，还赠送了她一个“闭门赵”的绰号。
至于那位有耳朵的哥哥，是否就真长了一双听话的耳朵，游学之后就会很快的回来呢？这个结果，今已不得而知。
我只知，当好不容易再次尝到幸福滋味的赵今燕，面对自己伤痕累累的爱情，是无论如何再也伤不起了。
作为可悲的青楼女子，不管最后是怎样的人生结局，她都要面对现实。
一是，不久后耳朵哥哥游学归来，与她隐姓埋名，从此生活在一起。
二是，邬佐卿就如前两者，再也没有回来，最后，赵今燕孤独终老。
我倒真心希望，她是属于第一种结局。
然而，历史真相究竟如何，我们也只能是全凭猜测了。
万历四十六年（1618），作为“燕粉”的冒愈昌（冒辟疆的曾叔祖）故游秦淮时，打听到赵今燕尚还健在。
欣喜之余，便以替她刊刻“秦淮四美”的诗集为由，登门拜访了她。
已是风烛残年的赵今燕，虽再无往日惊艳的容颜，但其风韵雅致依然。
两人对饮，侃侃而谈。
特别是谈起当年的秦淮旧事，她“容与温文，清言娓娓”。
临别之时，冒愈昌提出请求，要她弹拨一曲。
赵今燕并没有拒绝，只是轻轻掸去琴袋上的积尘，拿出了琵琶，边弹边唱道：东风恶劣打残红，帘幙轻阴漾碧空。
倚薰笼，梦断香消宝鸭中。
唱着唱着，她就泣不成声了。
这位当年红遍秦淮的名妓，给此时的冒愈昌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梦断香消，梦断香消——”出门时，冒愈昌的嘴边反复蠕动着这四个字。
此时，有落花如雪片片飞过眼前，这位才子不禁眼角湿润，唏嘘不已。
据说，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人见过四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