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录网随笔 桃源乡愁读后感,乡愁散文:嚼出桃滋味

桃源乡愁读后感,乡愁散文:嚼出桃滋味

陈章泉

终于没有嚼出那样的滋味来。

虽然每年的这个时候,外表光鲜品种各异的桃子接二连三跑出来,纷纷涌向大大小小的市场,赚取着我们的眼球挑动着我们的味蕾兑现着我们的口福。

我们往复流连于超市集市基地果园,我们用鼻反复嗅着它们的味道,用手不停掂着它们的轻重,用心一遍又一遍推断它们的内含,用提问不厌其烦打听它们的来路,而桃子,其实不过就是一种水果,跟前呼后拥上市的杨梅枇杷李子之类没有什么两样。

然而又不尽然,吹落年深月久累积的尘埃,打开堆叠在记忆那个匣子中的往事,桃子与我,确乎又总觉有一些扯不断的藤蔓,撂不下的心结,抹不掉的划痕。

记忆中的房前屋后,那枚桃子,来了,依然晃荡在六月里老家庭院中的高枝上,光彩照人动人心弦,像喝醉了酒的某一种兴奋,像长辈们年复一年的某种提醒,像梦中的某一次日出东山,或者是醒来的日落于晚风。

父亲走了以后,涉及到老人家的很多事便时常出现在脑海,从来没有那样清晰——比如他对草木的喜爱,数十年保持不变。他的喜爱不是止于观赏,品尝,更不是占有或索取。

而在众多的草木里,桃树与父亲,仿佛有不解之缘。我相信在我刚刚可以睁眼看世界的时候,首先看见的就是明亮得晃眼的桃花。这样说似乎有些夸张,因为我出生在阴历七月。我来到人世的时候,在黔北,别说桃花,就是成熟的桃子,都已经脱离了大大小小的枝丫。

记得我家老宅的周围有七棵大桃树,这是我儿时见到的桃树,说它们大,是因为它们的果实都悬挂在高枝,即使踮起脚尖,使劲跳起来,我也够它不着。

特别地,有三棵就在檐口,繁密的枝丫都伸张在小青瓦上,桃子红时,天是蓝的,瓦是青的,中间是桃,半红或者全红。

张开想象的翅膀吧,这盛夏里乡村的一幕,我已经数十年未见。

那木房其实并不算高,但已经够我仰望。

一直以来,父亲给我的感觉,都是一个勤快的人。两个时段中,他或许稍歇了一会:一个是听半导体放出的京剧川剧越剧黄梅戏折子,二是在同亲戚朋友同事猜拳行令推杯换盏的时候。

我很钦佩父亲打理农事的工夫,他不是一个离开了办公室,回到家就翘二郎腿的男人。

每每见到的情景是:上班时背的帆布挎包一放,胡乱扒几口饭菜,便肩扛锄头手提镰刀走向山土水田。

待我长大一些,明白了,因为家里孩子多劳力少,父亲工资不高,不紧赶慢赶撵着日月奔波,一家人的生活就会像锅盖一样的挂起,敲也没用。

仓里没有陈粮,锅里少了油盐,母亲说一家人的嘴只有缝起。

父亲对草木的感情是深厚的,什么时候学会了栽培嫁接之类,我没有向他打听过,那不属于我的兴趣范畴,但我清楚地记得左邻右舍的祖辈们对我父亲的认可,都说那小子脑瓜子灵,爹去世得早,也就懂事得快,晓得老娘不容易,媳妇也有养身病,腿脚慢了不行。

父亲肯定是自有主张,选择了房舍周边栽种果木,料定他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而且他很早便付诸了行动,我祖父走时,父亲才11岁。待我降临人间,待我稍稍懂了点事,桃树已经不小,那么,这些果树便是在我父亲尚幼时便把我家当了它们的家,一个劲地往上蹿,待我认识到它们的好时,桃树便花是花果是果啦!

小时候乡下的生活是丰富的,我们体味不到父母的艰辛,有两碗饭填饱了肚子,我们便可以天宽地阔地玩耍,父母也没有那么多的担心。

这时的桃树,便是我们伙伴里的一种。

桃花几树,瓦房一间,山川也明亮了不少,空气也芬芳了许多。

我们嘻嘻哈哈经过桃树,我们在桃枝桃叶桃花的影子上蹦跳,会不会踩醒暖暖春阳下桃花温馨的美梦?那时的桃花,梦里可能已经是果实累累了呢,那时的祖母、父亲母亲已经在掐指估算几棵桃的收成了呢。

而我们不这么想,我们被与桃相关的所有,诱惑着,吸引着,它树皮沧桑的干,它因为生长的需要遗留下来的刀口,它的青枝绿叶,更不要说它层层叠叠枝枝叉叉的水红色的灼灼的桃花,甚至,覆满它树身的毛毛虫,高处起降的蜂蝶,一丝夹带了桃花香的清风。

我相信我的思考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感谢桃给我打开了生命里的又一道门。

桃树皮翻卷的状态,是不是有桃树的意识,好看的卷曲是不是在有意取悦于我们?那些已经结痂的伤口,桃树是否疼过?它们懂不懂这是为了它们好好的生长,必须要忍受的过程,就像我们生病了必须吃药打针吊盐水。

某一个树兜树疙瘩,是不是在有意给我们以什么暗示?挂于其上的蛛网,又经历了怎样的风雨?那些毛毛虫,那些在太阳下闪着光辉的绒毛,是怎样的使我们惊恐,以至于要用呼啦啦响的火焰去烧毁它们,目睹它们焦糊的肉体一片一片从树干的表面垮塌下来,一层一层堆叠在三月的桃树下。

桃花自然是好看的!形容桃花的词已经太多太拥挤,古人写桃花的词句也不少,真的到了我这里,该描绘了,却有些胆怯。

但对古人言语中的桃花,我却少不了一番感慨,比如对白居易,几年前写过一首《那年桃花开》:你真真正正不愧白乐天/人间桃花谢了你仍见桃花开/大林寺是怎样的一个寺/庙者有其妙寺者有其视/怎样的年景怎样的山寺/唐宪宗元和十二年大林穷远山高地深/先生您醉吟了吗/桃灼伤了您的眼还是烧毁了您的心/恨只恨春归无踪却不料此山/桃艳艳的一个红/下一程有缘怎样的花事/还是陡起的怅恨/也罢也罢花开与我何干/不如枕清流苍石“春风小榼三升酒”。

父亲的桃是否尤为懂得主人的心思?我愿这是真的。在我的记忆里,那些花谢了,桃摘了,叶落了,便陷入沉静的桃树,就从未停止结果,守信用不娇贵的父亲的桃,既然有花,必然结果。

果熟了,村子里不少人都来尝鲜,亲朋来了,摘一盆洗净待客,余下的,每逢乡场,祖母和母亲就背到集市上换几元钱贴补家用。嘴馋的我们也可以吃到桃子换回的寸金糖、油绞绞、米泡粑之类。

父亲种了两个品种的桃树,白花桃和血桃。

父亲育出的白花桃,个大型美,我最喜欢成熟得稍微有点过时的那种,桃在手掌,抹净,褪去绒毛,轻轻一掰便成两半,桃肉与耐看的桃核自然分离,咬一口,那味那汁那口感,我试着挑选了不少词,总难形容。

另一种血桃,即便熟透了,嗅一嗅,也总觉得酸酸的,不是我喜欢的那一种。

但血桃的颜色深红,果型也抢眼,所以,每当六月间,也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

七棵中那株最年长的桃,死了。

我想,育树的父亲没有少伤心,那树长在老房的后面,树下种了金菊牡丹茉莉的花草,有竹篱笆围着,有几个花盆摆着,因此我们把那堂地叫做家的后花园。

记得那一年父亲在桃树旁的菜园里深翻了油黑的泥土,种上了经济价值更高的芍药,因此挖断了老桃树不少的根。

已经由青转红的桃开始脱离丫枝,不断地掉下来,像一群受了委屈的孩子,哭声低低的,背着我们擦眼泪。

父亲躬身在满坝的桃子中间,忽然像做错了事的孩子,捡着地上的桃,也偷偷抹着眼泪。

现在,那个曾经养育了我的童年少年青年,迎接了我儿子来到人世间的老屋基早就不复存在,一个姓陈的本家在那块地建起了新的砖房,而曾经好端端长在那里的桃李梨杏已全部消失,永远的消失。

所幸我还能写几笔桃花,翻翻近几年的诗稿,便有《流水漫过桃花》《为什么总是揪住一树桃花不放》《看一眼桃花请说出你爱》《桃花一百二十行》等标题的桃花诗。这算不算是对父亲的一个慰籍?

明天,是父亲的生日。

老父亲去年辞世,享年88岁,离开我们快一年了,不久前清明后的第二天,我写了《老父亲》:有一篷竹你搬过笋/有一块土你种过豆/有几棵果树/枇杷,李子,石榴/你施过肥剪过枝/有一块碑/你不曾见过/但现在属于你/有一条道/躺在无边的雨里/领着我,今天,又来看你/父亲,你安于清贫/却不安于寂寞/所幸有这些草木陪你/有风,撩开一挂雨帘/吹啊,吹冷单薄的清明。

留下这些文字,算是对父亲的怀念,但恰恰遗失了桃花。

语录网网友观点:钟情于桃子,实际是钟情于父亲。

写桃子,是写对父亲的满满的爱。

爱桃即是爱父亲。

桃树不在了,对父亲的爱却永远深藏在心灵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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