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附近小店买袜子,结帐欲回。
小店坐北朝南,下午三时许,太阳透过钻出金黄尖芽的白杨树斜照进玻璃门内,静静地铺在两把藤椅上。
小店在菜市街,门外便是水产生熟食蔬果等罗列的店,气味陈杂,人声攘攘,整个一小城的并不赏心悦目的《浮世绘》。
一扇并不高档的玻璃门,仿佛隔开俗世与桃花源的三五步夹道,这静与动,如此分明。
我能坐会儿不?
坐吧。
所谓“浮生偷得半日闲”,这偷字,约略等同于男人“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之偷,这份不便张扬,便作窃喜。既是偷得不易,便不能虚度。在小店坐了90分钟,近乎于发呆,偶尔在微信回闺蜜几句,却不敢透露行踪。店主是个略壮却安静的少妇,三岁的女儿在小车上午睡。我俩都把手机设了静音。阳光无声盛放,春色似有还无。
止于坐隅兮,貌甚闲暇。
到接孩子的时间了,街上更热闹了,我走出门来,好像一步踏进煮了杂烩的沸腾油锅里。
向来的幻境安在,回首总成闲。
前几日很是去了东湖公园几趟。
春困如此厉害,懒人也要想想办法,免得睡傻。
整个公园的植物尚在懵懂期,苞芽也似朦胧眼。
春风料峭,冻冻更精神。
双手凉成鸡爪。
石子小路硌脚。
春水波光鳞鳞。
天上一个大太阳。
水里一个小太阳。
假山上风更大。
背风处更暖和。
鸟儿在最高的枝头鸣叫。
鸟儿在迎春丛里偷偷地叫,我一跺脚,扑啦啦飞了个干净。
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
想着月后,草地茵绿,铺个垫子,一杯热水,晒着太阳看着书。花开入我眼,花香入我鼻,鸟鸣入我耳,春风暖我面。
陶渊明曰: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与这公园里三三两两结伴走路的人并不相识,手机只须放在兜里不拿出,便把自己隔离在相对陌生的环境中。
折几枝细长花枝的迎春,回家插在瓶中,待其全部开放,倒掉水,等其慢慢风干。
风干花朵,是一种变相的拙劣的定身术。
也折两枝白玉兰,趁长满茸毛的壳还未裂开,就把它带到家里的花瓶中来,等它探出白色的花瓣,会不会以为生而如此?拎着几枝花招摇过市,路边风景都如浮光略影,模糊了,变形了,淡化了,声不为其声,貌不为其貌,似一幅斑斓的抽象油画。
我是其间一朵独自行走的花。
不工作的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其实很焦虑。
都去上班上学了,家里就剩我自己,转来转去,就这几个房间,就这几个物什,看着看着,干脆蒙头睡上一觉。
并不怎么出去玩儿,一周一周的没有消息。
朋友们问我嘛呢,我说看书写字呢,时间都不够用。
朋友便意意味味地说一句,还挺忙哈。
有的给我寻来各种工作,让我好歹挣了给孩子们现花。
我嘴上假客气真推辞,心里却并不领情,我不是随便一个什么工作都干的好吧。
前段时间碰到一个可心的工作,精心准备一番前去面试。
这人闲久了,就会形成一种闲的气场,是不能马上转换成工作状态的。
面试结束,败局已定。
于是豁然开朗,得闲且闲吧。
恰逢春日万物生长,寻春,走路,都是美好时光的消遣方式。
我虽不如苏东坡般的“为甚酥”“错著水”,凭着才华给所见所闻起名子找乐儿,但发现美的眼睛还是有的。
我远不是曹植诗中的“美女妖且闲,採桑歧路间”的妖女,但闲还是有的。
一不甚邋遢雍肿的中年妇女,打发走了夫君小儿,暂停了琐碎家务,换上新买的小白鞋,梳起高马尾,像逃学寻乐的少年,在春日上午仅有的两三个小时里,踏春去也。
闲抱琵琶寻旧曲,远山眉黛绿。就从这浮生里,偷得几日闲暇,娱神,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