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南渡,时局及士风又为之一变,诗歌亦随之变化。先有郭璞游仙诗,继有孙、许玄言诗,均不同于潘岳、陆机之华丽绮靡,亦不同于左思、刘琨之刚健多风。永嘉之乱,中原残破。大批士人此时南渡江表,渡江之初,东晋诗坛的重要诗人和诗歌现象是郭璞和他的游仙诗。
郭璞,河东闻喜(今山西闻喜)人。知识渊博,精通文字训诂,曾注《周易》、《尔雅》、《山海经》等。尤善卜筮,是“风水的祖师”。晋惠帝、怀帝之际,移家避乱渡江。历任参军、著作郎、尚书郎。后被王敦辟为参军,因劝阻王敦谋反,被杀,时年48岁。
郭璞诗、赋兼善。“辞赋为中兴之冠”,他今存诗20余首,而以10首《游仙诗》最为著名。游仙诗的渊源可以上溯到先秦。内容有两种不同的倾向,一种是写求仙长生之意,如汉乐府《长歌行》;另一种则是愤世嫉俗之言,并非以游仙为主旨,而是有所寄托。
郭璞的游仙诗具上述两种内容。
一类是“坎凛咏怀,非列仙之趣也”,感慨才志之士坎坷际遇,故将对现实的失望不满用隐逸或游仙的方式表达出来。
《游仙诗》其一即其代表:“京华游侠窟,山林隐遁栖。
朱门何足荣,未若托蓬莱。
临源挹清波,陵冈掇丹荑。
灵溪可潜盘,安事登云梯。
漆园有故吏,莱氏有逸妻。
进则保龙见,退为触藩羝。
高蹈风尘外,长揖谢夷齐。
”虽有游仙之名,实则是借遗世之志发泄对现实的不满。
郭璞游仙诗的另一类内容,则是承继传统求仙长生之主题,以高蹈轻举、服食采药为主旨。
这主要是由郭璞特殊的个性特点决定的。
他“好古文奇字,妙于阴阳算历”,又从奇人郭公受奇术。
这种性格上的浪漫因素导致了郭璞在抒发对现实不满时,采取游仙的方式,创造出一个浪漫的神仙境界,来表达一种超脱尘世的情绪和态度。
如《游仙诗》其六:
杂县寓鲁门,风暖将为灾。呑舟涌海底,高浪驾蓬莱。神仙排云出,但见金银台。陵隅挹丹溜,容成挥玉杯。姮娥扬妙音,洪崖颔其首。升降随长烟,飘摇戏九垓。奇龄迈五龙,千岁方婴孩。燕昭无灵气,汉武非仙才。
此诗用浪漫奇幻的想象把诸多仙人事迹串联于诗中,通过写陵阳子明服食石脂,嫦娥食不死药,以及对众仙人自由长寿的描写,表现了对神仙世界的向往和追求。
郭璞的游仙诗感情真实,坎凛咏怀,与东晋辞意夷泰的诗风殊非同道。情采斐然,描写形象生动,色泽丰富,也与平典似道德论之玄言诗风大异其趣。都写得鲜丽生动,被称为“始变永嘉平谈之体,故称中兴第一”。
偏安的心态,中朝玄淡的流风遗韵,以及新形成的高雅脱俗的情调和流连山水的审美情趣,加之佛教般若空贠的影响,使玄言诗在东晋占据了主流地位。
玄言诗的特点在内容上是以谈论老庄玄理为主,少数兼脑佛理的表述。
东晋玄言诗的代表作家为孙绰、许询。
许询的玄言诗今不传,孙绰有《答许询》:“遗荣荣在,处身身全。
卓哉先师,修德就闲。
散以玄风,涤以清川。
或步崇基,或恬蒙园。
道足匈怀,神栖浩然。
”
孙绰还有另一类作品,即由面对山水而领悟玄理,因此在诗中就不仅清言玄胜,同时还描绘了山水景物,如《秋日诗》:“萧瑟仲秋月,飏戾风云高。
山居感时变,远客兴长谣。
疏林积凉风,虚岫结凝霄。
湛露洒庭林,密叶辞荣条。
抚菌悲先落,攀松羡后凋。
垂纶在林野,交情远市朝。
澹然古怀心,濠上岂伊遥。
”不同于前代的东晋特有诗风,不但直接影响了陶渊明平谈自然之风格,而且对后代文人诗歌中冲淡自然、旷达闲适的影响至为深远。
而且玄言诗人对山水的体悟与描写,也为晋宋之际山水诗的成熟和发展奠定了审美心理和创作方面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