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外出吃饭点菜,我总爱点米粉肉,仔细想想,其实还是那些记忆深处的回忆在作祟。
少年时代,老家的巷子里有一家卖荷叶米粉肉的,翠绿的荷叶经常还晾晒在路边,香气扑鼻而来。
那些蒸好的米粉肉就在那安安静静地裹着,在因蒸气而失去本色的荷叶里,整整齐齐地堆砌在小推车上,热气腾腾。
米粉肉混合着植物的香味引得大人小孩驻足不前,那氤氲着的味道就是这条老街独有的标志。
那时的父亲还在外地工作,常常辗转在西安和老家之间,虽是一个缺衣少食的年代,但父亲还是会给我们带回各种好吃的食材和一些新奇的礼物。
父亲爱吃米粉肉,也特别爱给我们做米粉肉。春节时,他的拿手好菜就是米粉肉。肉要用带皮的五花肉,裹上自己家做的蒸肉米粉,蒸出来的米粉肉肥瘦相间,糯而不腻,米粉口感浓郁,让人回味无穷。
做米粉肉的时候,父亲负责切肉、腌肉,母亲则负责加工做米粉肉的米粉。
母亲将大米、糯米用手磨碾成粗细不一的颗粒,然后加上一些大料在锅里炒,屋里很快就弥漫出米香和大料的香味。
母亲制作好了米粉,父亲便将腌好的五花肉一块块地放到炒好的米粉上面,让每一片肉都沾满了厚厚的米粉,然后装碗,碗的底部根据食材情况会放一些红薯、南瓜或者土豆,偶尔还会放上山药,碗上再放点姜片、葱段,待到柴火点旺,便上锅去蒸,不一会,屋里便溢出好闻的特有的米粉肉的香味。
待米粉肉端上桌子,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大快朵颐,那就是世间最幸福的时刻。
以后,超市里有卖专门的蒸肉米粉了,家里就不再自己做米粉。但父亲依然乐此不疲,过一段时间就要蒸一次米粉肉。一次一大盆,也够全家吃了。
后来,我们兄弟姊妹也都求学、工作、成家了,陆陆续续地搬出了老家那个幽深、蜿蜒、热闹的巷子,离开了老家,也离开了老家那个烟火味十足的柴火灶,离开了门前清冽的水井和香气怡人的桂树,离开了小巷的老街坊和盛着荷叶米粉肉的小推车,连同家里那难以割舍的米粉肉的香味也渐行渐远了。
工作一忙,经常好几个月都回不了家,每次母亲来电话总会说,你爸今天给你们蒸米粉肉了,我说今天回不了,要加班。电话里,就能感觉到母亲隐隐的失落。
再后来,母亲还是经常电话我们,不过她会说,今天才蒸好了米粉肉,蒸了好几碗,你们兄弟姊妹一人一碗,我放在冰箱里了,你们抽时间回家取。
岁月如流,总有一些味道不变,光阴留意,总有一些记忆入骨,一碗米粉肉,既是人间滋味,也是岁月滋味。
前一段时间,父母身体不好,每次去看他们,我们总会给他们买好现成的食品,也会在小吃店里买做好的米粉肉。去的时候,父亲会说,改天去超市买点做蒸肉的米粉带回家来,好久都没做米粉肉。我说,别做了,多休息,想吃了我去买现成的,也就一直没有买蒸肉米粉给家里带去。
那天回家,父亲又要我去买蒸肉的米粉,他说五花肉他都买好了,小区附近的超市没买到蒸肉的米粉。于是,当天晚上我专门去另一家超市买了蒸肉米粉和土豆淀粉,买完立即就带了过去。
第二天中午,母亲电话就来了,急匆匆又很开心的语气,她说,赶紧抽时间回来呦,米粉肉马上就蒸好了。
突然感觉,一碗米粉肉就是一个爱的纽带,更是一种爱的传递。一碗米粉肉抑或一粥一蔬就是这平凡生活中最好的馈赠。一生一世,如水流淌,流淌着回忆,流淌着牵挂,也流淌着不动声色的温暖和不由自主的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