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浮鸥飞过湿地
“彩虹桥下春波绿,疑似惊鸿照影来。
”南宋词人陆游与唐琬的故事,千古传诵,不仅因为故事动人,更缘于陆游的妙笔生花。
久远的年代中,普通百胜也并不乏这样的故事,只是因为不能做题壁诗,也就不会流传。
何况文人的自说自话,更容易引发同行的唏嘘。
原本曹植的《洛神赋》就影响巨大,“翩若惊鸿”经陆游引用,便几乎无人不晓。
当我于春末夏初,在湿地中观鸟,彩虹桥附近发现黑翅长脚鹬的巢区,红嘴鸥和不迁飞的斑嘴鸭,迎着大风在随波飘荡时,一群须浮鸥掠水而过,于是,将陆游的诗句“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稍作篡改,意境就大不一样了。
颐和园团城湖中的须浮鸥和白翅浮鸥
这是最近一段时间里,第二次“惊鸿一瞥”须浮鸥。
上周六在颐和园,参加“中国观鸟”组织的“城市绿岛行”观鸟活动,在被“铜墙铁壁”包围的团城湖外,借着今年新开的观鸟窗口,窥见团城岛附近有二三十只浮鸥,翩跹不止。
当时因为距离太远,只认为是须浮鸥一种,拍照后发现,原来还有白翅浮鸥混杂其中。
借着窗口远望绿岛,周围碧波环绕,构成一幅绝佳的水墨。
绿岛,枯树,苍鹭,夜鹭,静止不动,唯有水流,忽然来了一群飞鸥,上下翻飞,连着玉泉山上的高塔,似乎都有了生机。
团城湖上
我国的浮鸥有3种,须浮鸥又称灰翅浮鸥,与之相对应的另一种,就是白翅浮鸥,还有一种黑浮鸥,多地包括北京、天津等有迷鸟记录。
浮鸥被归为燕鸥族,该类群的特征,《中国鸟类野外手册》这样描述:“燕鸥及玄鸥为外形优雅的海洋性鸟类,腿短,两翼长而尖,尾呈叉形,嘴尖细,飞行轻盈,常徘徊于水面然后冲入水中捕捉小型鱼类。
在鱼类多的地方结成大群作盘旋飞行,常常出现在沿海,内陆潟湖及水道。
多数种类为迁飞鸟,繁殖在极北或极南地带。
”颐和园所见的这一群,近30只,以须浮鸥为多,白翅浮鸥几只,它们结群飞行,意味着生境与繁殖地的选择,比较接近,所以会有混群现象。
须浮鸥
一般而言,须浮鸥分布更接近东部沿海,白翅浮鸥可以跨越东部中国。
须浮鸥在东北区和黄淮平原区,为夏候鸟,其他地区基本属于旅鸟;而白翅浮鸥在整个东北区、华北区和蒙新区,都是夏候鸟。
所以,它们可以结队一起北上到北京,在颐和园这里逗留。
这里的生境并不适合它们繁殖,因此它们或将继续北上。
在内蒙的乌梁素海,研究者曾经统计到巨大的繁殖种群,有27500个须浮鸥巢,巢间距4米左右,最近的不足1米。
可见在繁殖地种群密度之大。
但由于巢以水草为根基,漂浮水面,遇到大风侵扰,会漂离原来的位置,如果坐巢的鸟儿离开,对其准确返巢是一个考验。
白翅浮鸥
记得第一次看到须浮鸥和白翅浮鸥,是在更靠近海岸的一个潟湖,那是一次规整的样线调查,时间是在5月24日。
这一次在湿地远远的惊鸿一瞥,是在5月28日。
而在颐和园的观察,时间在5月22日。
这3个时间点如此接近,但空间距离差得很大,2次在海岸,1次远离海岸。
表明须浮鸥和白翅浮鸥北上迁飞并不集中在一个时间点,反映在地理空间上,可以有几百千米之遥。
黄海岸边与北京,都属于途经之地,但后者更接近于繁殖区。
直线距离几百千米,在迁飞鸟类尤其像鸥类这样擅长飞行,也就是一夜之间的事。
所以,当我们在不同的年份,相同的时间段内,在不同地点看到同一种候鸟成群结队,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须浮鸥
人们常常感叹所谓“物是人非”,时光流逝,一个观鸟者东奔西走,好像是单纯地理空间的迁移,其实也是一个时间的考量。
我们与迁飞的候鸟之间,形成一种时间与空间的错位博弈。
由此形成一种观感,一种认知。
鸟类的多样性,不仅仅是一个物种数量多寡的概念,也同时表现为时间与空间的多样性。
时间的变动,标志着生命个体与物种的不同存在时期,即繁殖期或迁飞期,换一种表达即是夏候鸟或旅鸟,身份不同;空间的转换,对一个个体及其种群而言,是直线或曲线上的一个点的位移,而就这个物种说,则是一种整体生命的流动状态,从越冬到繁殖,是生命的另一种表现形式。
生命是流动的。
须浮鸥、白翅浮鸥与红嘴鸥在潟湖停歇
再过几天,传统的节气是芒种。
农人芒种,候鸟迁徙,都是对自然变化的一种反应和利用。
前者主动,后者也并非被动。
本质上,都属于与自然的互动。
由此,才会生生不息。
春波绿,照影来。
一群须浮鸥的优雅,掠过北风吹皱的水面,形成了新的涟漪。
传统诗人在这个时间,往往感叹春光不再,其实初夏正好,因为这是一个生机勃发的时期。
候鸟们都陆陆续续赶到繁殖地,上演着不同版本的基因复制与传承的进行曲。
灰翅浮鸥与白翅浮鸥,繁殖期翅膀上的色差,只是一个显著的标志而已。
不知归来时,你是否还能认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