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去年的今日您是在自己家中睡梦里走的,您走的时候很安祥,当时姑夫和五个子女都陪护在您的身边。
父亲这辈兄弟姐妹七个,在五十年代两个女姊妹相继去世,您是我父辈兄妹中唯一成家的女性。
听姑夫说您俩是定的娃娃亲,那时家乡的大沽河还没建桥,河两岸通航只能靠一些小船、栅板之类的摆渡工具,您十九岁那年我爷爷自己摇着小柵板按照当年的婚约把您送到隔河而望的北岸,姑夫在渡口接的您。
听姑夫讲您入嫁后的这几十年里对内孝敬公婆,勤俭持家;在外团结邻里,从不与人争,在姑夫的家族中做出了贤妻良母相夫教子的表率。
姑夫的母亲去世早,当时他的父亲还在,姑夫在城里医院工作,一个月只能回家几次,这样在家中抚育孩子,瞻养老人及田间地里的庄稼活就都成了您的日常家务。
您任劳任怨,毫无怨言,几十年如一日地担起了这副家庭重担,在那个物质相对贫乏的年代里您把一一个八口之家经营得和和睦睦,宜室宜家。
记得您病重昏迷的时候,我和姑夫谈到你俩近七十年的婚姻,姑夫含着泪说他为什么对您好了一辈子,他说他忘不了在外面工作那些年,您自己在家含辛如苦的把五个子女抚养成人并且给他的父亲养老送终。
姑母,我相信这世界上即使是夫妻之间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姑夫对您这近七十年的爱是基于您这一生对他和家庭默默付出的认可。
姑母,您有一位爱您一生的丈夫,生活虽不说大富大贵,但是您和姑夫两人相濡以沫携手走过了六十八年的婚姻,一起走过了金婚,走过了钻石婚,还差两年就到白金婚了,记得去年咱们还说好了等到你们七十年结婚纪念日时我要给你们庆祝的,当时我们谈笑的话语犹在耳旁,没想到今日却阴阳两隔......姑母,六十八年相敬相爱的婚姻在您那个年代都是少见的,在我们这个年代基本上是不存在的,您这一辈子是幸福的,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您走了,姑夫说您在的时候他照顾着您有事干,现在说也没事可干了,姑夫说心里空落落的,他跟我说准备去养老院住,耄耋之年的姑夫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是含着泪的,姑母,看到此情我的心在痛啊......我能看到姑夫此时的心情,我知道对于一位九十高龄的老人来说他已经生无可恋,剩下的风烛残年要他自己去走,他只想早点随您而去......我对姑夫说让他到我家里来住,可他摇了摇头,我知道现在任何人的照护都代替不了您对他的陪伴。
您侄儿有六,我是唯一一个跟随您长大的。
我一岁半时爸妈在浙江台州部队工作,因我年幼从军不便就把我送到您这里寄养,一直到我八岁上学回去。
听爸妈说送我来的时候怕我住不下,一连几天在屋后听我晚上哭不哭,是不是找“爸爸妈妈”,我竟然不哭也不闹,过了几天爸妈放心后才离开青岛回浙江的。
其实我到现在都感到奇怪,我当时一个一岁半的孩子为什么离开自己的亲生父母不哭也不闹,而到了一个相对于当时的我来说一切都很陌生的环境里却能够适应,我相信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缘份”吧。
姑母,我童年的美好回忆都在您那里,而且至今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记得小时候我生病不舒服,您不顾白天的劳累也要抱着我到村里的饲养室看小牛,直到我在您怀里睡去;记得在夏季里,您给我冲完澡我就光着屁股穿上一件您的衬衣当大褂,然后一路小跑跟着您到房前街口和邻居们纳凉,你们大人摇着蒲扇唠嗑,我就在您的怀抱里看银河,数星星;记得上小学后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放假了再回到您的身边,在您那渡过的假期生活是我童年里最快乐的时光;记得每次快开学的时候我都会哭哭涕涕不走,您就领着我的手到村里唯一的商店里买我爱吃的糖果,总是把我的两个小口袋塞得满满的,您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对我说:“不哭, 让人家笑话,回去好好上学,等下次放假了再来”,而我总要拖到最后一天再走,您又总是把我送到村口,然后我哭,您也哭......姑母,我不回忆了,因为每次回忆的点点滴滴都会让我泪目盈襟,肝肠寸断......我知道你也不希望我这样我也知道人生再难忘的历程也有落幕时刻,这是规律,这是谁也抗拒不了的自然规律,我还是把这些回忆放在快乐的人生篇章里保存吧。
姑母,我知道您是位爱干净的人,您走的那天我给您梳理了最后一次头发,可因为时间仓促我总觉着梳理得不够理想,这是留给我唯一的遗憾。在抬您入棺的时候,我怕他们动作大了惊扰着您,我轻轻得抱着您的头护住您,我不想让他们抬您走,那一刻,我就是觉得您睡着了。
姑母,今生不能再见,但咱们不说永别,如果有来世,我们还会相见,我还做您的侄儿。
刘冠军
2021年3月9日
语录网网友观点:写的太好了…看哭了我也想起当年的姑妈,真的好想好想,可惜我的姑妈60不到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