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
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蝶恋花·欧阳修
很多年前的夜晚,听过一首纯音乐,是友枫与我分享。他说那首曲子叫《乱红》。如今,我还在听,只是音乐已落入宋词。
他说:落入音乐里的宋词,让人的心清凝。
我说:落入宋词里的音乐,让人的灵魂起飞
此时,我的小屋音乐在循环,是陈悦的笛声《乱红》。曲调悠扬,如天籁,嘤咛之声,推开夜的幕布,像在灵魂深处飘洒着一场花瓣雨,听了,心就落下沉香。
听着《乱红》,眼前适时出现了一场花事,那是一场细雨之后的落英缤纷。满目的花瓣,便在那一场雨里,与雨同落。飘落的身姿,在暮春时节,透着无限忧伤与哀婉。宛如一位女子,在落花雨里叹息。
是的,是一位女子!
她在庭院深深处,轻倚小窗,眼望远方。远方是柳烟堆砌,而她的目光,却怎么都穿不透如烟的雾色,只能惆怅地蹙眉,在落花雨里轻呢:“庭院深深深几许?”
她在问花,还是在自语,无人得知。只能看见她的眸,被忧伤砸伤。
不,花是无语的,她只能与花泪眼相对。看花瓣上的雨珠,晶莹着一地的心事。她无言,只能被自己的叹息声刺痛。看着花瓣,飘浮着,纷洒着。
她的目光落在院落里的秋千上,那秋千是一个绕满紫藤萝的秋千。正被无数落花萦绕。她在想,那年,他就站在秋千旁,轻轻笑。可是如今,这场花事已到荼蘼,而他却在哪里?
“乱红飞过秋千去”,也飞出了深深庭院,能否问一声:花瓣,你将飞向何方,是不是要飞到那远方人儿的身边?你能否告诉他,他是我一直思念的那个人,是我一直期盼的那个人。能否问问他,何时是他的归期,是不是要到青丝染霜?可是花无语,只有那纷纷扬扬的花瓣,向前,再向前,飞洒,再飞洒……
说起欧阳修的诗词,我读过很多,如《踏莎行》“寸寸柔肠,盈盈粉泪,楼高莫近危栏倚。”来表达想见心上人,又怕望不见的矛盾心里;如《生查子》“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突出了两人幽会时的喜悦之情……
他每首词都广为流传,也深得大家喜爱。而在他所有词作中,我却唯独喜欢这首《蝶恋花》,也许因了词牌名,也许是那伤怀的词句,总让我流连忘返,每每品读,便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毛先舒在《古今词论》中说: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此可谓层深而浑成。
何也?因花而有泪,此一层意也;因泪而问花,此二层意也;花竟不语,此一层意也;不但不语,且又乱落,飞过秋千,此一层意也。
人愈伤心,花愈恼人,语愈浅而意愈入,又绝无刻画费力之迹,谓非层深而浑成耶?然作者初措意,直如化工生物,笋未出苞节已肯,非寸寸为之。
我对伟人的词,自不敢妄加评论,也只能在自己浅薄的想像下,还原这一阙词的唯美与女子的痴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