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录网诗词 应县木塔诗,应县木塔,妥帖安放着高深的禅意,萦绕着我不绝于缕的乡愁

应县木塔诗,应县木塔,妥帖安放着高深的禅意,萦绕着我不绝于缕的乡愁

“吱呀……”随着两扇小小的木质的门的打开,千年的时光便扑面而来。

我来不及过多思索,只轻轻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尘土,就把脚缓缓迈上了楼梯。我怕这仅仅只是一个梦,我要赶在梦醒之前睹尽朝思暮想的妆容;我也怕,只是稍微一个迟疑,原本挂在门上的锁就自己跳了回去,阻断了我前行的路。

我不敢发出重重的呼吸声,小心翼翼扶着楼梯的把手慢慢地,往上走。

我想,比起钱绣芸,我是幸运的。

听说天一阁藏书宏富,酷爱诗书的她想着哪怕不让看书,能做一枚夹在书页的芸草也好。

爱极成痴,天天用丝线绣刺芸草,最后干脆把自己的名字也改成了“绣芸”。

父母看她如此着迷,便请知府做媒让她嫁给了天一阁范家后人,可哪曾想到范家规矩森严,妇女严禁登楼。

那一座书楼她终究是没有登上去,她所有的憧憬与向往最后只能忧郁成一声长叹,与泥土一起深埋。

这个叫绣芸的女子,最终也只能要求丈夫将她葬在天一阁附近来完成一种挚爱的无奈。

当我一步一步,轻轻地,慢慢地,越来越靠近释迦塔的时候,我的内心涌动着无法言说的欢喜。这是一种深刻而具体的靠近,是可以触摸到灵魂,聆听到呼吸的靠近。这座坐落在塞北小城应县的木塔,是萦绕了我从儿时到少年,再至成年的一种固执的情怀。

它的巍峨、它的神奇、它的壮观早已尽人皆知,那些,是属于世界,属于国家的。或者也可以说那是属于科学家、建筑学家、文化研究者等等的人们。而以乡愁的名义生成,以温暖与亲切的方式抵达到生命深处的情怀是真正属于我的,属于每一个应县人。包括木塔在岁月里凝结成的一种精神理念,早已超脱其建筑本身。

“我每天坐在这里,能与木塔老人对话,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这是八十多岁的米德胜老师说的话。他在木塔前院开了一间“米一轩”书法工作室,我问他每天坐在那里练字会不会感觉到枯燥,他用微笑与平和诠释了一种心境,他拿起手中的毛笔,写下:浮图宝刹下,心底天地宽。

当原山西省广播电视台高级记者常亮老师说,少年时,大晚上他从学校跑出去,莫名就坐在木塔下,然后睡了一晚的时候,我仿佛已经触摸到了木塔的温度,它是有生命的啊!

多少漂泊在外的孩子,远远望见了木塔,就是找到了家的方向。离开多久,迈出多远,那一种被木塔引领的情感一旦被唤醒,就依然浓得化也化不开。应该说,这是一种烙印。从你的生命“呱呱”坠地的那一刻,所处的土地上的一切瞬间就像无数藤蔓一样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不可抵挡地与你的血脉融为一体。

与人提起木塔,总不忘说那是世界三大奇塔之一,可以与巴黎埃菲尔铁塔与意大利比萨斜塔齐名的古老的塔。不知道要有多少美好的词汇才能述尽它的美;也不知道怎样才能更充分地让听这些话的人体会到我们内心澎湃的优越感。

至少,我是这样的。

可是,在此之前,我一直是遗憾的。

我常常困惑,为什么小时候我连五块钱的门票都拿不出来,只能站在红色的围墙之外,用无比的羡慕抬头仰望那些登临塔顶的人。可是,那样的事实确实存在,而至最后一家五口只能在木塔下拍了一张全家照,也算掩耳盗铃式的安慰了。等到有一天我终于可以花上几十块钱笑容满满地走近木塔时,却因为木塔的严重倾斜而杜绝参观。

很长时间我以为我与木塔无缘了,我为木塔写了很多字,可是从来没有登上过木塔,我开始感觉那些文字一寸寸薄了下来。

想要登上木塔,其实并非想要一一了解它的所有,作为一个举世瞩目的建筑物,木塔早已被无数人临摹过。而我,登上木塔,只是想与它来一次真实的会晤。

一个阳光和暖的午后,终于,有机会登上木塔了。

真好!

刚开始,需要屏声静气努力适应眼前的一切,在一二层间的暗层依然光线昏暗。等到沿着脚下的木板转小半圈,再次登上木制的楼梯到了二层的时候,顿时豁然开朗,光线一下就明亮了起来。其实每一层都是这样的雷同,五明四暗的构造都是遵循着暗层低矮,明层高大的格局,明层均塑佛像。除了一层,均有四门,设木隔扇。

登上木塔,最该看的应该是佛不枯的笑容,在一种游离于世俗之外的情感中去体悟生命的另一种高度。

佛教,从东汉明帝时正式引入中国,从此在这片东方沃土生根发芽,而且经过长期的发展,不断地中国化、世俗化,已深深融入到中华血脉中。历朝历代,高到皇权统治者,低到贩夫走卒,行至佛前一样低下头来,让燥热的灵魂冷却下来。佛以不可逆转的力量给予他们一样平等的敬畏与信仰。

有一次,汉明帝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位头顶一道白光的金人绕殿飞行,忽然又升到天空向西方飞去了。

第二天,他便把梦告诉大臣们,有位叫傅毅的告诉他,天竺有神名叫佛,陛下梦到的金人准是天竺的佛。

于是,好奇的汉明帝便差人去往天竺求佛,后来也就有了中国第一座佛教庙宇洛阳(当时称雒阳)白马寺。

任何新生事物与陌生的环境总要有一番磨合与相互适应的过程,刚开始的时候佛教只注重佛经的翻译与阐述教义,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又与传统文化发生了激烈的冲突,而且历史上还上演了“三武一宗”的灭佛政策。

然而佛教本身的宗教思想与东方文化的相互吻合,促使其最终成为中国的民族宗教之一,对中国古代社会历史,对哲学、文学、艺术等其他文化形态,都发生了深远的多方面的影响。

北魏孝文帝是崇佛的,所以才有了大同云岗石窟、龙门石窟;生为羯族的后赵首领石勒与石虎是信佛的,他们在暴虐的杀戮与佛的慈悲中寻求着精神的某种解脱;后秦的姚兴是尊佛的,他不远万里将一代高僧鸠摩罗什迎入长安,为整个中国佛教史开创了一个新纪元;隋文帝是信佛的,他说“我兴由佛法。

”在隋朝短短的38年间,修建寺塔5000余所,塑造佛像数万。

汤显祖的剧中有禅,禅里生趣;冯梦龙在文学里宣扬佛性,用佛性丰富文学;徐霞客,万里与僧游,足迹遍天下。

契丹人放弃了原始的萨满教,开始狂热地尊崇佛教,每一位统治者都表现出了不可思议的痴迷。他们大兴佛寺,优待僧人。自然,于他领土范围内的应县木塔,便是典型的崇佛的产物。

应县木塔,其实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释迦塔。

木塔从一到五层全部塑有佛像,第一层是佛陀为迷惑苦难的大众演绎生命解脱之道,飞天、金刚护法、弟子及信众围绕周围。

第二层是诸佛说法修行,各司其职。

第三层则是佛已将学到的佛法转换为一种智慧,无论是东方不气不恼的不动佛,还是南方代表巩固、增加意志的宝生佛,以及心量遍及无限时空的西方阿弥陀佛、粉碎烦恼之力的不空成就佛一起成就了第四层的报身佛。

第四层中,佛的左右有两菩萨文殊与普贤,两位弟子大迦叶和阿难随侍其后。

到了第五层共有九尊佛像,周围是四大古佛和四大菩萨,而中间的就是从应化身、报身进入到法身佛的毗卢遮那佛,也就是大日如来。

表明佛将他的智慧与法力向周围辐射,带来无限的生命力。

这时的大日如来,两手于胸前结智拳印。

在大漠边疆,你若需要一种乐器来吹奏,那一定是胡笳。只有胡笳才能将那苍凉与萧瑟,将那茫茫万丈豪情吹尽。而看懂一尊佛,必然少不了明白他予以世间的各种手势。

以拇指和中指相捻,其余各指舒展的说法印是在寺院里常常看到的手势;屈臂上举于胸前,手指自然舒展,手掌向外,这是代表佛为救济众生的大慈悲心愿的无畏印;而以手自然下伸,指端下垂,手掌向外的手势则是表示佛菩萨能给众生愿望满足的与愿印;以右手覆于右膝,指头触地的则是降魔印;双手仰放于腹前,右手置于左手上,两拇指相接,这也是我们常常看到的一种佛的手指,叫禅定印。

大日如来的智拳印则是两手分别以四指握拇指于掌中,再以右拳握左手食指于胸前。此印相表示消灭无明烦恼,能得佛的智慧。

高深的禅意,被一座塔妥帖地安放,这一刻是否能照见一个人深沉的孤寂?或者,被世俗胀满的咆哮会有了片刻的安宁?

这里,很久没有人来人往了,除了定期上来打扫的居士,也就是一些负载着研究使命的人才能有机会上来。被时光剥离的鲜亮的色彩,让每一尊佛、每一堵墙,甚至每一根木头,连同墙上的壁画都显现出了古朴。尘世,在此时被这种纯粹的原始隔离在外。这样浓郁的陈旧感反而更具有了震撼力。

站立佛前,我一一端祥,那些曾经参与到契丹王国中的历史使命竟一一喑哑。

我向南挪了挪步,老旧的隔扇的木门慵懒地靠在背面的窗档子上,我迈过同样是木做的门槛向远处望去。

山野寂寂,天蓝云闲,被命名为“辽代街”的街面上人流不息,市井的叫卖不绝于耳。

哪还有军鼓声声,战马嘶鸣?不时飞过头顶的灰色的鸽子来去自如,竟不畏惧这曾是大辽炫耀政治资本的盛世高歌。

阳光洒满了细小的格子窗,映照出简单的黑白色调,就像一些戾气被暗藏,被慈悲地抚慰。

所谓的军事瞭望口,所谓的征服中原的万丈豪气,最终在时间中消弥,消匿了自身的民族心性与特征,被佛摩挲过的骨头与灵魂,在悄无声息的岁月里变得平和与安静。

我甚至天马行空地开始想,这是否正是九百多年前那个在战火纷飞与家国情怀中眉头紧蹙的萧太后最愿看到的情景?她把一粒希望的种子在公元1056年洒落,她深信终究有一天会在不知名的风里,见风而长,蓄起生命的温度。

有人说这位萧挞里是为了刚刚去世的父亲萧孝穆祈福而建起了应县木塔。

可又有人说她根本不是萧孝穆的亲生女儿,她是大将郭崇之小女,在回应州老家探亲时正赶上宋辽关系紧张而被困,为了避难不得不随母舅姓陈,之后阴差阳错被萧孝穆认了女儿送进宫去。

萧挞里能顺利成为后来即位的辽兴宗的皇后自然要归功于萧孝穆的姐姐,也就是兴宗的亲生母亲萧耨斤。

历史只有成为历史的时候,才会被后人喋喋不休,那些穿堂而过的时光里我们或许早已辨不清哪一桩才是萧挞里在心里构建的那个建成木塔的因缘。

是为了萧孝穆祈福,还是为了那位做了宋仁宗皇后的亲生的姐姐成为宫廷斗争的牺牲品而默然凭吊,或者她对官场的险恶与斗争生了厌恨之情。

这一切,不必再刨根问底,所有的一切,毫不影响这位性情温和、气度不凡,被追封为“仁懿皇后”的女子心存的善念。

她是在皇权的映照下,完成着一种精神高度的延展。

我返身,跪倒佛前,一级一级,一尊一尊去拜。在第三层,跪下去的一瞬间,我看到了面前落满的干涩的鸽子粪,我有意无意地避开。然而抬起头的一瞬间,南面宝生佛的头顶竟然落了一只鸽子,它左右环顾,旁若无人。

我惊诧于佛的无边宽容,更诧异于一只鸽子的有恃无恐。

在这漫长的近千年的时光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一只卑微的飞鸟竟然有了凌驾于佛陀头顶之上的勇气?

我左思右想,绞尽脑汁地去想,心像跌进了茫茫沙漠一般,始终找不到出口。我再次把目光投向宝生佛,他手结与愿印,低眉微笑。在他无尘的眉间瞬间照见了我内心的惭愧。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我们心中所敬畏的怎可只是一尊佛像?而非佛的智慧?

佛以无边的智慧从印度走到中国,走遍世界,佛愿将世间“沧桑心”变成“菩提心”,佛以自在心观世间,观众生。

九百多年来,无数人来过,这些不同的面孔不同身材的男男女女,看他们带着各自不同的心境走来走去。塔身被挤得满满,被人间各种气味充斥着。

明成祖朱棣来过,带着他的文武随从,也带着大明王朝的盛世之气;明武宗也来过,把一个浮燥帝王的狂妄灌满了木塔的角角落落。

薜敬之来了,元好问来了,还有大贪官章弘也来了,他指手画脚换掉了朽烂的楼板栏杆,还拆掉了底层的玲珑木隔扇,砌了一米厚的土墙。

他的身后跟了一群狐假虎威的小吏,他的身上涨满了民间的怨气。

还有,那些为木塔维修、彩画的张王李赵,从不同的朝代带着各自的身份闹闹嚷嚷而来。

有来自乡间的小民,有才气逼人的学者,还有伟人名流,他们也一定如我般循着木塔的八角的造型走来走去,也把木制的地板踩得“嘎吱嘎吱”作响。或者,推开隔扇的木门,扶着外栏的粗木极目远望,恒山苍莽、南山秀丽,还有一条古老的桑干河,看农田千亩,看人间草木更替。

“俯瞩桑干滚滚波涛萦似带,遥临恒岳苍花岫嶂屹如屏。”木塔第三层南门两侧的这一幅匾联,山光水色间道尽了作者的赞美之情。桑干河,以万年之姿哺育起了灿若星河的两岸文化。日日夜夜,也一定无数次抚慰过木塔,于是它们一起与这片土地血脉相连。

我不知道这些人在回身之后,于佛像前站立是否也怀着一颗虔诚的心,历史并没有留下只字片言。但我想,如果不是缀满了塔身的那些牌匾与诗文,或者那些人亦如尘埃般在岁月里散了去。

牌匾,也是木塔内的一大可观之景。

在神秘的佛教氛围中又多了些儒家的人文气息。

现在悬挂着的52面牌匾包括赞美木塔雄伟的,如“天宫高耸”“霄汉凭临界”“天下奇观”等;也有体现禅意佛法的,如“庄严法相”“第一浮图”“毗卢真境”等等。

每一层的牌匾都让你目不暇接,除此,还有历朝历代修缮以及彩画之后留下的人名,用一根小木条条写上,贴在每一层的顶上。

这些人,以一块匾或者一个名字的名义留在了木塔,还有一些人,面孔早已模糊,可他们的伤害还在,被掏挖以及破坏过的佛像虽然被修补,然而那些醒目的伤痕仿佛还在诉说着过往的悲怆。

那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的无助,丝毫动摇不了那些凶神恶煞的被叫做日本鬼子的人对他们强迫实行的奴化教育,这一切是否让佛深切感受到了苍生难度?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环顾四周,除了几位文研究院的学生在写写画画,那就是飞进飞出的鸽子了。

眼前有一位清秀的姑娘走过,她俯身欲捡起地上的两片羽毛,清爽的,很干净的那种灰。我问,你捡鸽子羽毛吗?她笑起来的样子也很干净,和那羽毛一样轻柔,她说,是的,我看着好看就想捡回去收藏。

我愿意相信,这里的羽毛都沾染了佛的智慧,她带走的,是一种人生的豁达。

走走停停,看看,也拜拜。到了第五层,也就是最高层了,我甚至很想找到通往塔顶铁刹的那个阶梯。转来转去,只在靠北面处的天花藻井旁立着一个很长的木梯,我动了一下,它马上就颤动起来了。这能上去吗?这么软不会掉下来吗?可是我真的想上去!

同行的寒潮鼓励我,还帮扶着了梯子。我实在想循着当年梁思成的足迹走上去,想把木塔看遍。可是等我好不容易壮着胆子爬到中间的时候,一个小姑娘的声音传来了。

“阿姨,您不能上去,上面很多年没有维修了,上去很危险的。”

一下子,我就被惊回了尘世,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她也是文研院的学生,我还嘟囔着,她们肯定上去过,不让我上。

此时才觉,半日已过,深知这塔中所蕴藏的种种未能看尽,而人生岂有圆满?纵然我想它已是多年,却也终须作别。而别后余生,它会变得更美更真,因为,我登上了木塔,我站在了佛前。

我想,最应该感谢的是萧挞里这位伟大的女性,她的一念之间,铸就了这方热土的一种精神图腾。她的一念,成为了无数人的心心念念。

塔内的佛像早已被时光斑驳得不成样子,而佛的智慧以永恒的方式存在着。作为应县人,木塔存在的本身就如佛的智慧一般,成为一种精神理念,就是他们永不褪色的乡愁。

“吱呀……”还是那个熟悉的声音,看护木塔的人打开底层的木门把我们放了出来,然后又紧紧上了锁。

我笑了,一扇门,不过是表象,而心中的塔永远无法被隔绝。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赵平,山西应县人,山西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各大文学网络,《西部散文选刊(原创)》《鹿鸣》《中国地名》《朔风》《山西日报》等,著有散文集《风吹来的沙》《且以明媚过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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