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
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
我在这头,
母亲在那头。
长大后,
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
我在这头,
新娘在那头。
——余光中《乡愁》
梦中,母亲泪眼婆娑。
墙倒了,顶掀了,断壁残垣,家没了。那是比我亲历风雨夜更让人心伤的凄凉!
记得多年以前某个台风天,清晨开启门扉,只见眼前蓄了满池的雨水,淹了后院中的花草树木,没了院墙,水连原野树连天,只剩一望无垠的空阔。
在无语中我仅能讪讪地笑,不知脚下所站的是家中还是家外之地。
我与哥哥精心培育的后花园付诸一夜的风雨,而我的心亦在一夜黑灯瞎火与风雨肆虐的折磨后,更添了一清晨的诧异与无奈!
俯拾即是的枝枝叶叶、红斑绿点,是和我一样灿烂着的生命,只是无奈风雨的无情摧残。
父亲修葺的院墙,红砖混着水泥土,被风雨切削得奇形怪状,院内外散落一地,再不分墙里墙外。
房顶哪去了?放眼望去,仅有被风吹雨打得萧索的田园,再不见那一片遮盖在后院洗手间上的铝皮。
以天为顶,地为席,反倒成了浑然天成的屋宇!
父亲在午后赶回家来,粗糙地重修了围墙,扶起树干支起架子,往瓷盆装土栽种尚存的花木,而后清扫狼藉。
因为高考在即,我便匆匆离家。
高考前最后一次回家,后院恢复了台风夜前的七分风貌,只是少了许多花木,整个院子显得空旷许多,那些幸存的花木仍萎缩着,少了往日的生机、活力。
这是我亲历的台风天,它令我失去了一个后花园,而梦让我失去了整个家园。
母亲黯然神伤地低着头,默默无语,我只能假装坚强,握着她的手说:“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而当我从梦中醒来,两行清泪扑簌滑落,一天郁郁不得抒怀,尽管在电话中听着母亲说:“没事的,你胡乱梦来着,一切都很好。”
我常以为自己是最不会念家的人,因为早在幼小的年岁咀嚼了太多思念的苦楚,在无数个离开家离开父母亲的夜里,也早已饮下无尽的泪水。
我还以为自己已经磨砺得足够坚强与勇敢,可以义无反顾地远赴他乡。
后来我才知道,虽然眼泪不轻易流了,思念也不常有了,然而回家的梦却多了。也许,思念已经升华,成了渗入骨髓、植入灵魂的乡愁:梦里几回回回故乡。
落叶归根,花凋零树败落,无论是花是叶,风吹着,水漂着,最终却都是要入土的,倒不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的奉献,而是对根的追寻和与归宿。
年少时和朋友梦想未来:单车,背包,他的相机,我的纸笔,一路流浪而去……
如今,朋友已不再漂流而留居故乡,对家的依恋更甚于对远方和漂泊的遐想与向往。而我仍漂泊在路上,且是一辈子的漂泊!
远嫁的女人,注定要漂泊在异乡。
虽然也有家,也有新的亲人,也要把他乡认作故乡。但儿时成长的故乡却是远了,越来越远了!
然而,我总在梦外一路漂泊,梦里固执地追念故乡。
曾经写下这样的句子:他在一个地方每天停留,我在不同角落不断路过,哪一处会是长久的停留?
也许,梦即是我长久驻足的寓所,每一个梦归故里的夜,仿若重返童年,每一场梦里的相逢,都记忆如新!
天天在他乡漂泊,而夜夜在梦中寻家,这大概就是乡愁吧!
(文/芳晨原创 图/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