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录网随笔 故事:夫君离世,她处境艰难不敢改嫁,只得在祠堂听小辈训话

故事:夫君离世,她处境艰难不敢改嫁,只得在祠堂听小辈训话

三月的时候,春寒料峭,姜家的三老爷姜樊枝熬过了一个冬天,终是气数耗尽,没于这样寒恻恻的一个春日。

姜樊枝病了五六年,身子时好时坏,说是气血上的毛病,但若真要追问人家大夫,又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说年轻时候劳累了,又纵欲过度,一直这么恹恹的也不得好。于是老太太一气之下,就把所有的妾室都遣走了,只剩下原配妻子一个。

然而那原配也不是个有福的,没两年就没了。老太太觉着原配这一去,冲着姜樊枝也不太好,赶紧又主张给他纳了个续弦,说是冲喜。

苏卿霜便是在这情况下被抬进姜家的。嫁进来以后,除了每日在姜樊枝这个病人身边端茶送水的照看着,便是做些针黹、读两本从娘家带来早就看烂的书,鲜少出去走动。以至于外人一提到她,首先想到的便是傻。

的确傻,苏卿霜想想上辈子的自己,心里就一团窝火。

把梳子往妆台上一拍,“啪”的一声,震的她手都疼。

这年她十六岁,还是水灵灵的女孩儿模样,面如春花,目若秋水,像一株海棠开在这深宅大院里,却是无人欣赏。

她郁闷的叹口气,深深的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担忧。

陈嬷嬷从外头走进来,冻得缩手缩脚,看见苏卿霜又穿的单薄坐在镜子前,不由的长长吁口气劝道:“姑娘饶是年轻,也不可这样作践自个儿的身子,外头天冷,没得受了寒。”说着就拿起件素白底子绣玉梅的斗篷来为苏卿霜披上。

陈嬷嬷是苏卿霜的乳娘,今年四十多岁,团团的圆脸,身材有些发福。去年苏卿霜从隔壁县嫁过来时,也就带了两个小丫头并一个嬷嬷。两个小丫头也就罢了,和苏卿霜差不多的年纪,面皮子薄,又是小孩儿心性,指望不上什么,唯有陈嬷嬷是个老人儿,还可帮衬苏卿霜一二,平日里两人好的和亲母女似的。

“我不冷。”苏卿霜淡淡笑着,握了握陈嬷嬷的手,问:“今日他们要召我去祠堂了吧?”

她估算着日子,就在今天了。

陈嬷嬷一惊,心想姑娘是怎么知道的,陪了笑答:“正是呢,方才大夫人叫我去了,说是咱们老爷的丧事已定,让姑娘去祠堂听受教诲。”

苏卿霜不言,末了,叹口气儿道:“帮我换衣服吧。”

陈嬷嬷见姑娘不抱怨,自己却忍不住碎嘴道:“姑娘,休怪我老婆子多嘴。当初姑娘嫁到这姜家来,就是顶糊涂的一件事儿。这姜家三老爷都五十几岁的人了,这年岁这辈分,做姑娘的祖父都绰绰有余,这也就罢了,偏生还是个病痨子,只一年就去了。外头传的难听着呢。”

“他们说什么?”苏卿霜从容理着斗篷上的花纹,漫不经心的问。

陈嬷嬷犹豫了片刻,还是如实道:“说姑娘的命硬,把姜三老爷给克死了。”

抚着花纹的手一僵,慢慢的捏紧,光滑的缎面被揉成了旋涡状,苏卿霜抬眸冷笑,“既然我的命硬,为何当初对生辰八字的时候没有算出来?如今再往这虚妄的事上掰扯,真是叫人寒心!”

陈嬷嬷见姑娘生气,忙哄道:“正是呢。要我说,这姜三老爷一年前就快断气儿了,只不过因为姑娘,才多活了一年,他们该感恩戴德才是。”

苏卿霜听了,知道陈嬷嬷是安慰自己,也很给面子的一笑。

“姑娘,眼下姜三老爷已经去了,不如你跟娘家通通信,叫他们派人来接你回去。我们姑娘年纪轻轻的,生的又美,便是再嫁亦不难的,何苦把半辈子都败给姜家?”陈嬷嬷心疼的看着自己一手养育起来的女孩儿,真是比自家姑娘还亲,哪舍得她受委屈?

苏卿霜摇摇头,“嬷嬷,你不晓得这其中的利害。我娘在府中的地位,你也是知道的,原本就艰难,倘若我这里再出了事故,娘在苏家就更待不下去了。至于我爹,当初得罪了官府要抄家,到处求人没有门路,最后还是姜家帮了一把。说好听点,我是姜家的三夫人,说难听点,我不过就是个谢礼。哪有送了礼再收回来的道理?”

她语意凄惨,若是从前,必然戚戚哀哀的滚下泪来,如今却一点泪意也无,陈嬷嬷看在眼里,只觉得纳闷,但转念一想,这说明姑娘想开了,是好事,也不敢给她添堵,忙笑着打岔道:“姑娘可是多心,这明媒正娶的三夫人,谁敢不认?”

主仆二人正说着,突然外面窜出来一个小丫头,是大夫人倪氏屋里的,不过个三等丫头,却也一脸的倨傲,大半眼白给了苏卿霜,也不行礼,就冷冷撂下一句话:“大夫人请您去祠堂呢,请您快些,莫要耽误了时辰。”说完转身就走。

陈嬷嬷气得牙齿打颤,指着那小丫头的背影骂道:“这些个小蹄子是该好好治一治,一个个无法无天的,不知道的以为她才是主子呢!”

苏卿霜却不在意,语气淡淡的,“要治也是大房里治,跟咱们没什么关系。咱们有的是要紧事要做,理她们作甚?”

这府里的丫鬟小厮,向来是拜高踩低的,苏卿霜早看开了,也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浪费心力。俗话说的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自然人人都愿意拣着高枝儿攀。大房二房仆妇丫鬟那样的派头,稍微好些的丫鬟日子过得比苏卿霜还滋润,也就怪不得她们看不上她了。

这边王嬷嬷给苏卿霜换了身衣裳,又挽了个髻,插了一只银簪子,素雅的很,扶着苏卿霜慢慢的往祠堂去。

祠堂设在整个姜家大宅的最东面,走过去有些远。一路上王嬷嬷小心提点着,教苏卿霜怎样应付,实在不好了便在里面大叫,她必然闯进来救姑娘。苏卿霜默默听着,很是乖巧的点头,心里却早有了算盘。

姜家祠堂建的极大,其实就是在宅子里再套一个院落,布置的相当精巧。院子里栽着蓊郁的树,枝繁叶茂的,也许真是祖先庇佑,竟比外面的树要茂盛好些。

苏卿霜和陈嬷嬷告了辞,走到正屋里去,触目便是数不清的祖先牌位,高高低低的排在香案上,旁边放了新鲜瓜果。至于姜家的大老爷二老爷,还有三个后辈,都在那等着她,一张张脸面无表情,竟跟木偶似的。

苏卿霜一直没想明白,他们究竟是原本就生着这样罗刹似的脸,还是不屑于给她好脸色?

身后大门被关上,屋里登时暗了许多。苏卿霜很知趣的在前面的软垫上跪下,给祖先磕了三个头,随后姜以玫取了根线香给她,她给祖先上了香,又再次跪下。

“妇人苏氏听训:自古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离也。行违神祇,天则罚之;礼义有愆,夫则薄之……”

说话的是族长姜樊林,也就是大房老爷。他们这一辈以“林、树、枝”作序分长幼,这大老爷将近六十岁的人了,须发皆白,捧着一卷书文在读,读一会子便要停下来歇歇,很快便吃不消,将卷书交给自己的长子姜佩琢,自己呷着茶水坐在椅子上,他早年是做官的,看人的样子很有些威严。

姜佩琢亦不年轻,快四十岁的样子,从父亲手中把文书接过来,顺顺当当的将《女诫》读完,之后问苏卿霜有何体悟,苏卿霜心内暗笑,面上却不露出,只是低头。

姜佩琢对着她摇头叹息,似乎在感叹她的冥顽不灵,却也没有继续和他纠缠,到父亲面前作揖告辞:“州府里面还有些事情要办,恕儿子先行一步,三婶的事还得劳烦父亲费心。”

这位姜佩琢继承了他父亲的出息,早年进士及第,被皇上放到这越州来做知州,平日里苏卿霜很少能见到他。到底是官场上打滚的人,即便心里再怎么瞧不起苏卿霜,表面的礼数还是周全,客客气气的唤她一声“三婶”。

姜樊林点点头,指了指外头让他去,于是姜佩琢告辞,姜樊林的嫡孙——姜芊粉墨登场。

这次训诫,闹哄哄来了姜家的大爷二爷,大爷的长子嫡孙,并一个姜以玫,按辈数算起来,只有两位老爷算得上是苏卿霜的长辈,如今苏卿霜却要待在这里听小辈训话,无论是她,还是姜芊,都觉得怪怪的。

心里觉得怪异,表面上还得装的一本正经。这姜芊声气比自己的老爷子弱些,又是读的《列女》这样无味的书,将那些贞洁之妇的行径颠来倒去的讲,苏卿霜不由的倦意上来,眼皮子直打架,双膝跪的又酸又疼,于是脑袋渐渐的耷拉下来,两眼也眯的越来越细。

“放肆!”

突如其来的呵斥,把苏卿霜与姜芊二人都吓了一跳,苏卿霜困意全消,怔怔然看着姜家的大老爷,重新跪的端正了,面无表情的盯着地面,倒是不卑不亢的样子。

姜樊林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冷着脸问:“可想明白了什么没有?”

想明白?她的的确确是想明白了很多,比如在姜家,一味的委曲求全是行不通的,对付这些人,该狠心的时候就得狠心,该耍心机就耍心机,该演戏就演戏。要想活得好,咱们就得八面玲珑有来有往的是不是?

这些话她只能在心里想想,她才不敢真的说出来。

她垂目,语气犟犟的,“恕妾身愚笨。”

要她给姜樊枝守寡,没门儿!

姜樊林拍案而起,拿食指指着苏卿霜,气得浑身颤抖,活脱脱像个筛糠。他是姜家的族长,这辈子还没见过哪个女人——还是后辈,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他生气,为苏卿霜装傻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作为大家长的威严受到了威胁,这可不得了!

一旁的二弟姜樊树见状,狠狠瞪了苏卿霜一眼——苏卿霜只装没看到。姜樊树走上来把大哥的手按下,另一只手抚在大哥的背上帮他顺气儿,嘴里劝道:“大哥不必生气,弟媳到底是年轻,多给她点时间总会想明白的。这已经快午时了,我们先去用饭,回头只我和芊儿过来就是了。”

说着给姜芊递了个眼色,姜芊忙把书卷放下,笑而附和:“叔公说的不错,这连日办丧事,家里都清淡了好些天,今日祖母特地叫人做了几样荤腥,就等着祖父去用呢!”

姜芊是长房嫡孙,一张巧嘴哄得家里老人欢喜的不得了,更兼他生的俊俏,家里没有谁是不喜欢他的。苏卿霜瞧着姜芊,心里忍不住啧啧赞叹,真是不明白,他是如何修炼到这样的境界的,虽说是奉承,却叫人听着舒服。

“唉——”姜樊林拂袖叹息,在孙子和二弟的双重夹击下,火气消了一半,作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来,慢悠悠道:“但愿她是个有出息的,若熬出了头,朝廷表彰,那光耀的可不止是咱们姜家的门楣,她自己也是要被万人传颂的。”

三人转身要往门外去,姜以玫亦不甘落后,忙凑上去扶着姜樊树,面含微笑。他不似姜芊一副巧嘴儿,尤其他与两位老爷是隔了一房的关系,那自然是比姜芊要疏远的多,所以在姜家的地位,难免尴尬。

“大哥说的极是,我之前在京城做官的时候,每年贞妇的奏表上去,皇上都看重的不得了,谈起这些贞妇的语气也是格外的敬重……”

两位老爷渐渐的走远了,苏卿霜被他们遗忘在身后,饥肠辘辘,腰酸背痛。她知道,只要她一日不松口,他们就一日不会给她饭吃的。她往垫子上一坐,轻轻的揉着自己的膝盖,撑着脑袋想,自己接下去,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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