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蛙鸣（散文）
▓ 原创： 管用和
▼ 朗诵 彭毓山 ☟☟☟☟☟☟
“唧唧呱呱”，“唧唧呱呱”……
朦胧的梦里，忽然被一阵蛙声惊醒，会有一种怎样的惊喜呢 ！
声声蛙鸣，令人心动。响亮而生机盎然的蛙声，在传递季节信息的万事万物中，是一支独特的奏鸣曲。这田园庄稼一心一意的守护者，真的就破土而出，走进我的梦境里来了么？细听，这源于大地血脉深处真情的歌唱，带着泥土的馨香，带着田野的气息，实实在在的在我的耳边回响，断断续续，既生疏而又熟悉。听着，听着，能感觉到那映照着月色的水塘和秧田，银色就荡漾在睡梦依稀的枕边，凉悠悠，甜丝丝。听着，听着，我的心身便融入到那乡村的夜色中去了。
然而，这是在大城市里啊！
我所居住的小区，是新建的居民区，处在城市与乡村之边缘。刚刚建起的楼房中，虽已住进了一些进城不久的无房户，但道路还未完全修好，场地还未整平，到处留着一些坑坑洼洼，堆积着的泥沙。下了几次春雨，积水成潭，便长出些青草，生出些浮萍。在和风与阳光孕育的大自然中，时时刻刻涌现着无穷的生命力。“水满有时观下鹭，草深无处不鸣蛙”，想不到我外出刚过十多天，这里就有蛙了。“水无百日寡”，本是说的时间一长，水中必定有鱼。依我看，这句话也适合于蛙哩。
“唧唧呱呱”，“唧唧呱呱”……
我起床走到户外，抬头望天，月皎星明，夜色如水。参差着的幢幢楼影里，蛙声紧一阵缓一阵，声声不绝 。这美妙的音符，悦耳怡神，给我快感。使人微醉似的堕入一种潇洒出尘的心态，直流入到人的血脉中去，流入到有关故乡和往事的记忆中去。
在我出生的老屋前面，就是一口碧色的池塘，大门正对着洗衣的埠头。我自幼就惯听蛙鸣。当第一声蛙鸣在池塘响起，就知道寮秧下种的日子快要到了。当众多的蛙声响起，就会知道麦穗出齐，油菜花黄，豆苗出土，瓜苗展叶了。在阴雨绵绵季节，夜晚蛙鼓不绝于耳，必定雨过天晴，第二天准会是日暖风和。相反，在干旱少雨的日子，人们正愁稻田缺水的时候，若听到时断时续沉沉闷闷蛙声，人心就充满了喜悦──会有大雨降临啊 ……
“唧唧呱呱”，“唧唧呱呱”……
我自幼喜听蛙鸣。蛙声在水塘里响起，水塘波波粼粼，荡荡漾漾，蛙声也波波粼粼，荡荡漾漾的；蛙声在溪涧中起伏，溪涧流流淌淌，袅袅娜娜，那蛙声也是流流淌淌，袅袅娜娜的；蛙声在月色中漫漶，月色明明亮亮，弥弥漫漫，蛙声也是明明亮亮，弥弥漫漫的；蛙声在花香中飘逸，花气清清新新，幽幽邈邈，那蛙声也是清清新新，幽幽邈邈的。
若日色突暗，浓云盖顶，四方发亮，一阵凉风吹过，雷声“隆隆”，骤雨“哗哗”而降。那正是“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
若是雨下得塘满堰满，冲田里的流水“哗哗”作响，那蛙声便如急促的鼓点一般畅快淋漓，欢声一片。蛙歌声中，水塘里也时有“拨拉”声声，鱼儿跳跃，柳阴下“嘎嘎”阵阵，鸭儿欢叫。水田里青秧分蘖，旱地里棉苗疯长，菜园里瓜豆伸须爬藤。庄稼人自然是喜不自胜。蛙声在他们心中，如喜庆的鼓点，如优美的琴声。“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我曾经与乡村的农家无数次享受过这种喜悦的。
今夜，于皎皎月光之中，我漫步在一些坑坑洼洼的水凼边，却是“林莺啼到无声处，青草池塘独听蛙”了。我眯上双眼，略去高楼大厦的暗影，平静之心如同杳无人迹的原野，世界还是那个世界，此刻面对，只觉百般亲切美好。平静之心虚空广大，图纳天地万物。恍恍惚惚间，步入一个美好的夜晚。
那是一次我自乡下夜行回县城，路过满畈开满黄花的的油菜田。金黄金黄的月光，金黄金黄的田野，金黄金黄的渠水，使得满冲满畈的蛙声、水声也似乎发出金属的音响。
行走在那油菜花香和蛙声交织的海洋里，心身轻捷，脚步轻盈，似有飞腾的感觉。响亮的蛙歌，不但不使我感到呱噪，反而觉得宁静平和而幽远。它们几乎就是心灵的一种轻抚，使人得到一种非同一般的快慰与怡悦，这是寂夜寂野中的畅快和欢愉啊，也几乎是我人生中一种非分的而又能如约而至的轻柔喜语。
蛙声的真纯、自然的确是无与伦比的。那是来自大地的歌吟。静听着，就在悠然神会中与永恒的大自然融为一体。人在大自然的怀中，大自然在人心里，分不清哪是自然的律动，哪是自我的心音；人和大自然相依相生，心态便如闲云野鹤，明湖静水，不为傥来之物所羁所累。回眸看那岁月骎骎，世事浇漓 ，不外乎汲汲者为名，惶惶者为利，能不憬然生出种种感慨么！
此曲只有田园有，城市那得几回闻！不，我倒是在城市里的菜市场听到过的，那种被网在网兜里凄厉的鸣叫，那种被宰杀时的鸣叫，实在让人揪心，那是最后的蛙鸣啊！
此刻，我静立着，在蛙声中小憩，心底充满安慰而又有挥之不去的惆怅和忧虑。青蛙用深情的歌唱表示对人类的亲和，然而，当今这大城市里的宾馆酒楼，举箸美食之际，谁会品味那披着月色星光在稻田“唧唧呱呱，呱呱唧唧”的歌吟呢！
“唧唧呱呱”，“唧唧呱呱”……
青蛙吟唱着田园交响曲，它是我胸中的诗，是我心中的鼓点。它们孜孜不倦地唱着，我也乐此不疲地倾听着。它们的歌儿具有大自然的灵毓和智慧，它们的歌儿像真理那样永垂不朽。人类只有在精神比较健全时，才能爱听它们的歌吟。今夜，我有幸走入这美好的的时刻，在一片春的夜曲中，融化到清凉明净得无边的夜色中去，如一片羽毛化入苍穹乳白的光流。
啊！它们就这样永恒地唱着该多好。在明亮的路灯底下的一汪清水里，我听见相距不远的两只蛙一唱一和地相互召唤着。远一点的那一只蛙声音粗犷一些，好像是在发问。近处的这一只蛙声音较为清脆，好像是在对答。两只蛙叫着唤着，一起一落，忽高忽低，叫得津津有味。也许，它们以为它们的住处就是天堂哩。然而，看看那些还未撤去的临时工棚，看看那黑黜黜的庞大的推土机和压路机，我的心中就不免黯然。能倾听这天籁地籁之音，感受着这春的月夜的空阔静寂的好景不长啊，明年的此地此时，恐怕只能听到汽车摩托车的鸣叫了。
一阵夜风吹来，蛙歌，也似乎飘飘扬扬，荡入高空明月之上，久久回旋。
唉！这可是最后的蛙鸣啊！
朗诵者彭毓山简介
本文作者管用和简介
本作品（包括音频）版权归原创作者所有，拒绝转载；图片除署名外均选自网络，如果碰巧您看到它确是您的作品且拒绝分享，请留言，小编第一时间作“下架”处理，敬请谅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