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子|作者
欧小宅|编辑
今天,壹心想聊聊《得体的生活》。
过年期间,听我妈说了一件事。
村里有位老人,两年前中风,因为抢救不及时,成了植物人。
死不掉,也活不好。
他靠呼吸机维持呼吸,饮食全靠胃管,妻子每天用注射器“喂”流质食物,身下时刻放着尿布。
没有尊严,只有活着。
他没有意识,不会说话,生活不能自理,家里没有条件要求照顾,只有老太太天天在身边照顾他,哪儿也去不了,有时难免有脾气,和妈妈抱怨:我真的不想活了。
我母亲叹了口气,说当医生建议放弃治疗时,老人这样生活是非常折磨人的。但是他们的家人拒绝了,因为老祖父是退休公务员,每月有养老金,他一天的生活可以得到一天的钱,人死了就没有了。
听到这里,我有点生气地说:“如果是我,我宁愿被安乐死,也不愿这样活着。”
我妈妈说,''你知道吗,死得好总比活着好。''
“宁死不生”是很多人对生命的看法。
垂死的病人无权决定自己的生命,活着的人不肯放手,说谎的生不如死。
想想巴金先生,活了101岁,生命的最后6年都没有离开病床,气管被切开,身上插满了管子,靠机器和药物人工生活,没有任何生活质量可言。
他多次向家人提出重病后安乐死的希望,他常说的几句话是:
“自己是一个废物”。
“长寿是对我的折磨。”
“我是为你们而活。”
因为,"他周围爱他的人都希望他活着"
如果是你,你愿意这样活着吗?
我的答案一直都是:不愿意。
最怕的不是活着,而是活得没有尊严。
我已经无法选择如何来到这个世界,但我希望我能决定如何死去。
我很希望有一天安乐死是合法的。
我希望有一天我能体面地离开这个世界。
今天,我想和大家聊聊这个非常有争议的话题:安乐死。
与手工生活相比,这可能是一个人最有尊严的告别
台湾著名体育演说家傅达仁是亚洲第一个被安乐死的中国台湾人。
他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去做呢?
因为,活着太痛了。
2016年,傅达仁检测出胆管堵塞发炎,需要在胆管内放置支架,让胆汁流出。
但支架一次只能放半年,到时候又得取出再放。
第二次放置支架时,取出胆囊。
同时,大病小病轮番侵袭,左眼视力退化到几乎完全失明,疼痛难忍。
他开始积极寻求安乐死,人们认为这种方式可以避免“过度医疗”,不仅减少医疗资源的浪费,还能减轻患者的痛苦。
家人反对,怕他冲动,劝他:「很多人没有胆量好好活下去。」
但他说,“痛苦不在你身上。我已经八十多岁了,我活够了。''
2017年,他再次被确诊为胰腺癌。
医生表示,如果要做手术,这样的高龄是非常危险的,生还的几率只有50%,甚至一辈子躺着。
他决定放弃积极治疗,得知瑞士是世界上唯一可以为外国人提供安乐死的地方。
儿子傅君豪随他去了瑞士,知道安乐死的死亡过程后,傅君豪退缩了,拖着他回家。
那时候家里人比较自私,只是想让他多陪陪他们。
于是鼓励他写自传、办画展,希望以此转移自己的痛苦。
他有时会生气地说,“我每天都很痛苦,吃止痛药没用......我已经活到八十多岁了,我的家人很开心,我很满足。"
直到有一次他吃了吗啡止痛片,过敏了,不停呕吐,到了医院,神志不清,翻白眼,抽搐,皮包骨头,几乎每隔三秒就会痛得坐起躺起,甚至陷入濒死状态。
当他被奇迹般地复苏时,他说,"我不能想死就死,我也不能想活就活。"
付俊豪意识到父亲因为不放弃而有多痛苦,他也无能为力。
他的家人决心支持他安乐死。他没有痛苦地死去可能更好。
申请过程非常复杂,在最终日期确定之前,他和家人两次前往瑞士面试医生。
医生需要确认三点:第一,本人自愿;再者,病情确实能满足实施资格;最后,当事人心理状态健康清晰。
实施当天,他们进入了一个“尊严屋”,一个白色的客厅,有一张桌子,一家人可以坐在那里吃饭,和家人分享他们最后的想法。
在现场,医护人员反复询问他是否真的确定安乐死:"如果你不想再要了,你可以随时阻止。因为这是你自己的权利,我们任何人都不能影响你。"
傅达仁从未动摇 。
2月24, 2019日,其家人发布了傅达仁在家人理解和陪伴下实施安乐死的视频。
他只好喝了两杯药,第一杯是止吐药,喝完后,25分钟后又要喝第二杯终结生命的药,医生劝他一口吞下,因为很苦,他很严肃地问:"你一口吞下吗?我能不能吃两口..."
脸上没有一丝忧伤,他笑着喝了那杯药,随着家人唱着他改编的歌,他告别了这个世界:"再会,再会那么久"
儿子付俊豪搂着他的肩膀说:“爸爸,我们爱你。”
他回答:“好,不痛。”
不再有痛苦,不再有痛苦,不再有疾病。
他的儿子付俊豪事后说:我们觉得一切都很完整,他想做的事情都完成了,所有的事情都解释清楚了,他真的无怨无悔地离开了——这是他想要的‘平安快乐的再见’。
比起人为地活着,这可能是一个人最有尊严的告别。
安乐死应该是一种选择吗?
许多人认为人们选择安乐死是因为他们正遭受疾病的折磨。
但在纪录片《明日之前》中,104岁的澳大利亚植物学家大卫·古道尔教授是个例外。
他是澳大利亚最年长的工作科学家,没有患病,子孙众多,名声大噪,却不远千里从澳大利亚来到瑞士安乐死。
当记者问他是否犹豫了一会儿。
他毫不犹豫:从来没有。
他说,"我不想再活下去了。我很高兴明天结束我的生命。我不认为有其他人干预了这个选择。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他为何如此坚定?
因为,为他而活,只剩下折磨。
他太老了。
他最喜欢的事情之一是阅读,但他已经不能阅读了。
他喜欢旅行,但他不能再走路了。
他热爱他的工作和他所学的科学,但他不能再工作了。
时间突然剥夺了他所爱的一切,生活还是一样,"每天早上起床,等早餐,吃完早餐,坐着等午餐,吃完午餐继续坐着"
没有希望。
他最绝望的一次,是一个人在家生活时,不小心摔倒在地,大声喊叫,没人听见。
当他被发现时,他在地上躺了整整两天。
直到那时,他才开始相信他是时候离开这个世界了。
曾宝仪还看望了一路陪伴他到瑞士的护理人员,他为什么不去养老院,为什么不请一个护工24小时陪伴?
看护人说:“如果是你,你大小便的时候连一分钟的隐私都没有,你会要吗?”
曾宝仪摇头。不要。
在飞往瑞士的飞机上,古道尔穿上了一件印有“无尊严地变老”字样的毛衣。
他认为死亡也是生命的一部分,"我为什么要为此悲伤,我不认为死亡是一件残酷的事情,而是一件自然的事情"
他认为,所有人都可以有自己的选择。
最后,他听了他最喜欢的歌——贝多芬的《欢乐颂》,按下按钮注射毒品。
致力于全球安乐死的菲利普·尼什克说:古德的选择象征着安乐死不仅是绝症患者的特权,它是一项基本人权,是一个理性成年人做出的决定。
文明的进步不仅要延长人类的寿命,更要追求人类生活的品质和尊严。
关于安乐死的争议
安乐死来自希腊语“好死”。
我国对安乐死的定义是:在危急状态下患有不治之症的病人,由于精神和身体极度痛苦,应病人及其亲友的要求,在医生的认可下,用人道的方法让病人在没有痛苦的状态下结束生命过程。
安乐死一般分为三类。
第一种是主动(active)安乐死,是指医务人员或其他人在当事人的主动下采取结束生命的措施,如注射毒品。
第二种是被动(被动)安乐死,它是指为该人(如危重不治之症患者)终止维持生命的医疗行为,导致该人自然死亡,这一概念逐渐被尊重患者生命自主权的有尊严的死亡所取代。
第三种是协助自杀,是指当事人自愿要求,由医生配药并在医生或患者家属的协助下服用,或者患者自行服用,结束自己的生命,目前世界上合法的国家有:德国、瑞士、加拿大、美国和澳大利亚部分地区。
安乐死在大多数国家尚未合法化,关于安乐死是否应该合法化的争议一直不断,尤其是主动安乐死和协助自杀,有人赞成,有人反对,这涉及许多社会、法律、道德、伦理等难题。
① 人的生命神圣而不可侵犯。
一些持有生命神圣理论的人认为生命是至高无上的。
中国人常说“好死不如活”,既然还有活下去的机会,寻求安乐死就是一种消极的生活态度。
人死了,就没有希望了,谁也不能剥夺一个人的生命,包括自杀、安乐死,生命应该是来的自然去的。
安乐死给人提供了一个脱离痛苦的出口,如果这个世界上的人有了想死的念头,随时都可以死,会不会很可怕?
珍妮,一个强烈反对安乐死合法的残疾人。资料来源:"明天之前"
②如何确定当事人的真实意愿?
人对死亡的渴望可能是周期性的,会随着时间和复杂的心理状况而变化。
例如,在痛苦、恐惧和巨大的精神压力下,人们可能会做出非理性的决定。
如果我在安乐死的过程中后悔了,无法表达,最终导致死亡,这是另一种形式的“谋杀”。
还有一种可能是,患者家属和医生可能会利用安乐死来"谋杀"患者以谋取私利?例如,故意夸大患者的病情,加重其恐惧心理。
安乐死的阀门一旦打开,患者会不会因为疼痛,而是为了迁就亲人,违背自己的意愿选择安乐死?
对于阿尔茨海默氏症患者来说,还有一个矛盾的困境,如果我现在意识清醒,并且已经签署了安乐死协议,这只代表了我现在的意志,当我的健康状况达到需要安乐死的程度,比如重度痴呆,安乐死要意识清醒的先决条件往往得不到满足,在这一点上,当实施安乐死时,执行者是否变成了谋杀?
这涉及到很多法律、道德和伦理的界限,很难有一个标准的判断。
③安乐死会阻碍医学的发展吗?
医学是一门不断发展的科学,不治之症明天可能会发展出新的治疗方法。
有人认为,安乐死让医护人员放弃了拯救病人的努力,侮辱了医疗救援的内在本质和使命。
病人选择了安乐死,但疾病不会因此而消亡,它会继续存在。
如果我们在面对疑难杂症时都选择了放弃,那么罕见病的药物研发动力会不会降低,医学又将如何进步?
担心安乐死合法性的黛比,来源:《明天之前》
④痛苦的人去世,亲人外伤?
受苦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将继续承受失去的痛苦和舆论的压力。
失去亲人的创伤甚至可能需要一辈子才能愈合。
陪伴患肢端肥大症的丈夫西蒙安乐死的英国人黛比,被英国广播公司拍成纪录片《如何死,西蒙的选择》,播出后引起巨大反响,甚至推动了英国安乐死的讨论。
但是丈夫死后,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口。
她觉得丈夫选择离开自己,就这么放弃了,好像他的一切戛然而止。
黛比感到被抛弃,经常陷入自我怀疑和内疚,认为丈夫不想留在这个世界上,因为她做得不够好。
''如果我得了这种病,我肯定会考虑安乐死。但我首先考虑的是对我家庭的影响。''
我想她还没有完成丈夫去世的悲伤过程,还没有接受他去世的事实。
也许安乐死想教给我们的是如何对待生命。
选择怎么死,是当事人的话题。
如何处理失去的悲伤是其他人的话题。
一个人为了对别人的悲伤负责,不得不忍受“活着”的痛苦,这是不是太苛刻了?
这些难题至今没有统一的答案,答案就在每个人的心里。
无论如何,生活是自己的,最后的选择只能是自己的。
写在最后
我想起中国抗癌协会副秘书长刘端奇博士讲的一个故事。
有一位肺癌晚期的老太太,经历了三个周期的化疗,被折磨致死。
在彻底了解病情后,她和医生商量,决定放弃化疗。
住院时,她唯一的“特殊要求”是有一个自己安排的单人间。
在这个单间里,她托人把自己喜欢的沙发和一些小家具搬到了房间里,墙上贴满了家人的照片。
她最后的日子都是在镇静状态中度过的,偶尔她会醒来,对着每一个查房的医生和护士微笑,等她有力气的时候,使劲挥挥手,点点头。
直到再也没有醒来。
在生命的最后,她在用自己的方式捍卫自己的尊严。
面对这个话题,白岩松曾说过,“死亡有一万扇门,你叫哪扇门窗帘?”
当生活质量难以保证的时候,我们能否有尊严、有尊严地走完这最后一条路?
这是我们终将面临的课题。
世界和我爱着你。
参考资料:
.出自雨花。生命最后的尊严。中国青年报,11月21, 2012, 12版。
-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