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横海郡柴进留宾景阳冈武松打虎》。
带着白范阳毡笠、穿着崭新的“衲红绸袄”的武松,在“三碗不过冈”的招旗下,一共吃了4斤熟牛肉,喝了15碗酒。
光听听这些数字,就很有英雄气概。
(一)不让喝?我偏要喝
那酒,叫“透瓶香”,很入口很勾人;也叫“出门倒”,酒性很烈。用武松的话说就是“这酒好生有气力”。
烈酒配英雄。
在《水浒传》里,英雄只要遇到酒,没有一个稳得住。
第四回《赵员外重修文殊院 鲁智深大闹五台山》,写鲁智深久静思动:
【寻思道:“干鸟么!俺往常好酒好肉每日不离口……”】
急眼的时候,竟然踢人家卖酒汉子的裤裆,把人家挑的两桶酒现场喝了一半,醉里大闹五台山。
三四个月后又憋不住:
【“干呆么!俺早知有这个运算,不夺他那桶酒吃,也自下来买些吃。】
结果是又一次醉里大闹五台山。
就连最温厚的林冲也不行。第十回《林教头风雪山神庙 陆虞候火烧草料场》,林冲浑身沾满陆谦的鲜血,误撞到柴进东庄,也因为抢酒而打架,结果被村夫侮辱。
甚至图谋大干一场的天王晁盖,贪图和撞筹好汉喝酒,导致平日好客仗义的晁盖,竟然怠慢了前来加盟的入云龙公孙胜。
那么强烈的想加入官府体制的杨志,也栽在黄泥冈的半瓢药酒上。
酒在《水浒传》中,是推动情节发展最重要的手段。
此时景阳冈的“三碗”潜规则也是如此。
连横海郡的柴大官人,武松都敢爆粗口,何况是店小二?
在武松的眼里,这根本算不上反叛。
酒家越是劝,武松越起劲:
【武松焦躁道:“我又不白吃你的,休要引老爹性发,通教你屋里粉碎,把你这鸟店子倒翻转来!”】
武松胜利。一直喝到15碗。
胜利之后,武松嘲笑店家更不忘炫耀:
【前后共吃了十五碗。绰了梢棒,立起身来道:“我却又不曾醉。”走出门前来,笑道:“却不说‘三碗不过冈’!”手提梢棒便走。】
(二)不让走?我偏要走
大宋的普通百姓还真是朴实,酒家还是要劝阻武松的冒险:
【酒家赶出来叫道:“客官那里去?”】
瞧瞧武松,可能酒劲上来了,可能是天性使然,对酒家的回答全是反问句模式:
【武松立住了,问道:“叫我做甚么?我又不少你酒钱,唤我怎地?”】
在所有句式中,反问是最能体现反叛性格的句式。
酒家仍然很耐心地交代景阳冈的大老虎。在情节上,这也是武松打虎的伏笔,也算是起笔。
武松的反应仍然是反问模式:
【武松道:“你鸟子声!便真个有虎,老爷也不怕。你留我在家里歇,莫不半夜三更要谋我财,害我性命,却把鸟大虫唬吓我?”】
对武松的第二次阻拦,是景阳冈下一棵大树上的两行字:
【“近因景阳冈大虫伤人,但有过往客商,可于巳、午、未三个时辰,结伙成队过冈。请勿自误。”】
第三次阻拦是官方的正式红头文件,贴在山神庙的破庙门上,武松不得不相信:
【“阳谷县示:为这景阳冈上新有一只大虫,近来伤害人命。见今杖限各乡里正并猎户人等,打捕未获。如有过往客商人等,可于巳、午、未三个时辰,结伴过冈。其余时分及单身客人,白日不许过冈。恐被伤害性命不便。各宜知悉。”】
武松的第一反应是回酒店。英雄也是人,也有人的正常思维。
武松是有思想的英雄。如果是李逵,会毫无反应的继续上山。何况他也不认识字。更何况,酒家恐怕早就死在了他的板斧之下了,也没人警告他。
但是武松战胜了胆怯:
【存想了一回,说道:“怕甚么鸟!且只顾上去,看怎地!”】
虽然“存想了一回”,虽然也有过短暂的犹豫,但对耻笑的恐惧战胜了对老虎的恐惧。
英雄之所以成为英雄,是因为他怕世人耻笑。他把人心评判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当有人哪怕是皇帝,不把他当人的时候,他们也照样反叛。
武松的价值观,就是被人认可为好汉从而得到尊重。
我们勾联到横海郡的宋江,给了武松多大的面子!
再勾联到第二十八回《武松威镇安平寨施恩义夺快活林》施恩的施恩之举,让武松不惜为他卖命!
请看下集:《水浒传》最美的100处语言细节51:武松的梢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