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院子很小,它独立于街口的末端,旁边的高楼睥睨的漠视着这个方寸之地,似乎要一口吞噬的样子。连通院子的是仄仄的巷子,一溜儿古老的店铺和青石板路,因为被列入了文化保护项目,这条巷子连同我的小院也免遭了被拆迁的厄运。
几十年进进出出,酒肆的旗幡换成了闪烁的牌匾,杂货铺的灯笼也换成晶莹剔透的水晶光带。磨亮的石板晃动着匆匆的形色,喧嚣和世俗催化着市井的荣辱,逼迫着熟悉的、陌生的人们忙忙碌碌而心甘情愿的驻足留观。
浮华喧闹的巷子似乎与我的院子毫无牵绊,爬满牵牛的青砖院墙阻隔了市井的风雨,被绛紫色喇叭花环绕着的院门虽关不住长虚直入的风,但却锁住了轻浮的红尘。“墙里秋千墙外道。多情却被无情恼”,小院静享遗世的安然,守着它的扑拙本份,像一个看破不说破的隐者佳人,立而不破,见似未见,祥和独立的过着自己的光景。
疲惫时需要停歇,烦躁时需要静默。
只要我的脚步踏入院门,一张桌,一把椅,一壶茶,一阙词,一畦绿油油的青菜,一帧藤架上开满的绿萝,便足以驱散了倦怠,忘却了这个磕磕绊绊的繁琐人间。
感觉自己就像著名作家汪曾祺先生在《闲世闲民》里描述的那个101站台对口的大爷,“他平平静静,没有大喜大忧,没有烦恼,无欲望亦无追求,天然恬淡,每天只是吃抻条面、拨鱼儿,抱膝闲看,带着笑意,用孩子一样天真的眼睛。
”内心拥有恬静,看世界都是纯净美好的。
小院真的老了,屋脊上的瓦片残留着岁月的斑驳,连房檐的燕窝都是换了一茬又一茬,被新燕的新泥补了又补。
我知道,我也终将辜负了青春,在某一天归来后成为那个回不去的少年。
小院是我生命中不离不弃的爱人,“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
”这份坚贞是一定的,因为我不想也不会选择。
外边的世界充满了诱惑,我知道我生命里想要的大多不会得到,而不想要的却很多很多。
尽管小院很老,但总能支撑起一片无雨的天,无怨的陪我煮茶烹酒,起舞阅卷,共赏云天。
我很庆幸在匆匆流年后,会有这样一个院子,有这样一种不看别人脸色的闲。
东坡先生那句名言“江山风月,本无常主,闲者便是主人”。
虽然我不会做什么主人,但我能触摸到那样一种生活——像荒草一样无须打理的生活,像浮云一样无拘无束的生活,像秋雨一样任其挥洒的生活。
闲得诗情画意,闲得宠辱不惊,闲得逍遥自在,闲得醉酒当歌。
或者就如一条老犬,不去听辨那些杂沓的脚步,不去嗅闻那些奇怪的气味,不去撕咬那些空虚的影子,忠诚的守着这一门小院,守着这一院的荒岁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