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清早，我一起床，就跟斌哥说：“今天我和你一块去菜场买菜。”
斌哥一听，马上放下正瞄着的手机，站起来，声音比平时高亢：“好。那你快换衣服。”又奇怪地问：“特别啊！今天为什么要和我一起去买菜呢？”
我笑：“保密!”
我换了一件白底青花修身连衣裙，拿了小背包，和斌哥一块走出门去。
结婚这么多年来，这是我们第一次并肩去菜场买菜，准确地说：
家里的菜一直是斌哥买的！
刚走上街道，就碰到买菜回来的人。一个男人手里提着红塑料袋，几根西芹从袋口探出头来，他问斌哥：“去买菜吧？”又看看我，“不是的吧？买菜怎么没带篮子？”
斌哥应道：“家里还有菜，昨天买的没吃完。”
这打招呼的男子自然是他平日一同买菜的“菜友”了。
确实，他买菜必带篮子的，家里青竹篾编的、黄藤编的、白塑胶编的篮子，长的、圆的、扁的，已经用掉了好几个。
他嫌弃各种颜色的塑料袋脏，没地方扔，还可能把菜捂坏。买到的菜，红的辣椒、紫的茄子、绿的花菜、黄的南瓜、白的莲藕，放在篮子里提着走，新鲜活泼的，多好看呢。
我看了他一眼：
不用买菜，还和我一起出来？!
02
真要买菜的话，得比这起得早。
据说小镇附近的菜农很辛苦，他们每天凌晨四点左右起床，到菜地里摘下蔬菜，洗净，收拾整齐，再出发到镇上菜场，摆好摊，刚好五点钟。
小镇还有一个屠宰场，凌晨三点，附近睡得不沉的人，会准时听到猪的高声叫唤，像在求救。不用说，五点钟，盖了蓝色、红色检疫章的猪肉已经齐整整摆在肉案上了，泛着健康的色泽。
当然，从远方鱼塘里面、河湖里用汽车运来的各色的鱼，也正在卖主摊位的水池里犹疑地游来游去。
也有卖野生鳝鱼的，他们先一天将捉鳝鱼的管状渔网放到水田或水塘里，湖边也行，里面放了诱饵，鳝鱼夜晚出来觅食，只能进不能出，乖乖地等人凌晨来收了，把它们送到集市上去。这些鳝鱼是抢手货。
一切准备就绪。
这时，买菜的人也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来得越早，买的菜越新鲜，品种越多。有些时鲜的菜，一出来就被抢光，迟了可不行。
斌哥去买菜，一般是六点以后，以前骑自行车去，后来走着去。我家离小镇菜场应该不到1000米吧。
那时，我或者在睡懒觉，或者早已去上班。斌哥上班时间是八点半，比我迟，比我规律，买菜自然是当仁不让，习惯成自然，之后便乐此不疲了。
03
我们到菜场的时候，人渐渐多起来。买卖菜的高峰期已经过去，传说中摩肩接踵的情形，自然看不见。不过，由于是中秋假日，比平时热闹得多。
街道两边仍然排着长列小摊，它们是从菜场里面漫溢出来的，摊主都是附近的农民，中老年女子居多，坐着小板凳，摊前一条扁担，两个竹箩，里面放着些秋茄子、小辣椒，粉白的小冬瓜、磨盘似的南瓜，还有鹅米豆、豇豆，这个时节，丝瓜最多……都是她们自家菜园里的，种了吃不完，卖了换小钱。
斌哥跟我讲，平时，他买小菜就买这些老人的，一来她们的菜新鲜，既不反季节，也不转基因；二来呢，这么大年纪的人，种菜不容易，也不还价。
越不还价，往往同样的钱买的菜比别人多。
这些农村老人带来家养的鸡，一只两只，它们是吃谷物、虫子、青菜长大的，一出来大家都抢。要想买到真正的土鸡，必须五点早早候在那，还得眼明手快。
斌哥为了买到想要的菜，起了几个大早，后来变乖了，他先天晚上找熟悉的菜农预定，第二天早上再去，人家都留着呢，领就成了。久买成精，他能辨认散养的鸡，圈养的鸡，蛋鸡、肉鸡。这样，我们家每次吃的鸡都是纯正的土鸡，炖出来的汤香味浓郁。
我四处瞄了一下，已经没有草绳捆着翅膀伏在地上，等着卖的红冠绿羽老母鸡了，只有几家经营活鸡买卖的店里，门前铁笼中还关着一群秃毛鸡。
这时，一个老人挎了竹篮，笑吟吟地走过来，她手里拿着一把小白菜，上面有几个细小的虫眼。
斌哥说：“您的菜买完了吧？我今天不买菜呢。”
老人又看了看我，“哦哦”地走了。
04
菜市场里，白色顶棚高大敞亮。两边是店铺，中间两长溜菜案。肉食区，水产区，蔬菜区，加工类……分得清清楚楚。
因为本地闹非洲猪瘟，导致肉类紧缺，大家也不太敢吃猪肉，所以，今天肉案上空荡荡的，要卖的也早就卖完了吧。
记得孩子还小的时候，斌哥最喜欢买筒子骨。那时，两块钱买一副，熬骨头汤给孩子补钙。同来买菜的就笑话斌哥：
“骨头有什么好吃的？买点肉啦！”
斌哥说：“你们不要觉得好笑，以后你想吃都吃不到。这筒子骨要跟肉一样贵!”
这话说了没几年，筒子骨果然持续热销，都说是补钙的良方，酒店餐厅预先就把它收走了。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现在真不容易买到筒子骨了！”斌哥有次跟我夸耀说。
用筒子骨熬汤，里面得加配菜。配什么好呢？萝卜稍微有点夺味，山药熬久了易化，煨莲藕的话，用脊骨才能与猛火相得益彰。筒子骨汤清淡，久熬，等汤滚沸时，下几根小白菜，孩子喜欢得不得了啊！
所以，每天早上去买菜，斌哥会一边走一边考虑，今天买什么主菜呢？昨天吃了的，今天不用再买。买猪肉是必须的，它既可以做主菜又可以做配菜，茭白、冬瓜、芹菜、辣椒都可以同猪肉一起炒啊！
买牛肉就得买土豆；买土鸡，还得买胡萝卜，或者香菇；买鱼头，最好搭白萝卜，萝卜要切成丝；买黑鱼和鲢鱼，还得加酸菜，青鲩可以煎盐干，鳊鱼清蒸最好……
总之，只有会做饭的才会买菜，且一家三口要吃得又经济又美味，真得花心思。
05
再往前走，我的目光被白豆腐吸引了。玉一样的白豆腐铺在案板上，水灵灵的，逗人食欲。
在我们家，豆腐也是百吃不厌的食物。除了煎豆腐、炒豆腐、麻辣豆腐、豆腐肉末汤、凉拌皮蛋豆腐，豆腐还可以制作豆腐干，豆腐乳……
然后就是熟食摊了，各种卤菜，鲜美的香味直冲鼻孔。斌哥一般不买卤菜，他买卤料。
卤料买回来，按照说明开一回小卤锅，卤什么？卤藕，卤千张，卤豆腐干，卤海带，卤猪头肉，卤牛肉……哇!简直太丰盛了，放在冰箱里，随时可以跑去抓一块。
当然，斌哥一点也不会亏待自己，他最喜欢吃的是牛蹄筋。为什么喜欢吃这个，我没有考证。反正，日常买，每次兄弟姊妹来家，他也必买牛蹄筋。
他把那些灰不溜秋的东西细心地切、洗，一个人忙活许久，然后生火落锅翻炒，据说有各种调料什么的。最后，牛蹄筋满满一火锅，放在火炉上细煮慢炖，辛辣不已……兄弟们用牛蹄筋下酒，一边吃一边夸：好手艺!
这样买菜买得久了，又有规律，街上卖菜的他基本都认识了，加上菜友们互相交流，谁地道谁不地道一般都很清楚。他呢，也是卖菜者眼中的熟人脸了，有的一看见他就喊：“今天的菜不错，来一点？”特别是：“好牛蹄筋，买去咯!”
然而，有个周末，斌哥提了一大篮蔬菜回来，往家里一放，气恼地说：
“以后我不买菜了!你们买!”
我和孩子惊得跑到他跟前，连问：“怎么了？”
"你说这个卖菜的，他是怎么看人的呢？我又没有问他，他偏说认识我！ 我问，你既然认识我，那你说我是谁呀？”
“他说你是谁呢？”我和孩子异口同声地问。
“他说我是哪个小巷东头开小酒馆的人!”
然后我们哈哈大笑起来……
06
小镇菜场只有那么大，一会儿就转完了。对于不会买菜的我，实在只会看菜的颜色好不好，块头大不大，至于其它，不管。
返回时，我看见路边摊上热腾腾的大饼油条，好诱人哦！要减肥，不敢吃！看见各种包子馒头锅贴，都围着一群人在买，没有心动。
有一家正现做玉米糕。旁边一个小机器磨玉米粉，锅里煎着圆圆的糕呢，远看起来黄得流油像蛋挞。我喜欢这玉米糕的香气和颜色，立马跑过去。斌哥赶快掏零钱给我买了三个。
“这就是我今天的早餐了。你不用管我咯!”我满意地掂了掂装着糕点的纸袋。
这时，有人打电话来找斌哥去谈事。我说：“你去忙吧，我自己回去。你们谈，顺便也好一起过早。”
“那你今天来逛菜场，买到什么没有呀？”斌哥问我。
我白了他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什么菜也没买嘛。”
“你不是来买灵感的吗？”斌哥嘻笑着说。
哼！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一边往回走 ，一边想，小镇生活的日子很平凡，亲人在一起，吃好一日三餐，有滋有味的，就是好人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