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的一生,再好也是桃花扇,撞破了头,血溅到扇子上,就这上面略加点染成一枝桃花
——张爱玲《红玫瑰与白玫瑰》
在长沙快十五个年头了,喜欢这里的烟火气,习惯这里的生活,一切都像浸透到骨子里一般。
长沙没有春秋,冬夏是常态,这是刚来长沙不久当地人说的话。
当时不以为然,上大学时每年最热的时候就回家了,等毕业后才真正切身感受到何为一日冬夏交替。
犹记得毕业的第一年,每日为工作而奔波,当时同宿舍的室友都各有选择,大多回家了,我以过来人的口吻向他们转述长沙的热浪奔腾。
地面是滚烫的,空气像个大蒸笼,身处其中,整个人身上都是粘糊糊的,恨不得一天洗八回澡。
立夏之后,每下一场雨,温度就陡增几度,这个时候,我总是陷入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之中:像冬天期盼夏天一样,盼着冬天快快到来。
我跟朋友说:“还是冬天好,天儿再冷,好歹能加衣服,夏天可怎么办,衣服脱光了还是热,恨不得扒层皮。”
他像去年那样点头表示赞同,看得我很恍惚,此刻说得和去年一字不差,年年岁岁如此,日子就这么过去十余年了。
我俩找了一个茶饮店吹吹空调,开始回忆2010年9月份在一起工作的日子。
那时很能吃苦,在实验室做化验分析,需要三班倒,每隔两个小时就要出去采一次样,尤其是中午,戴着口罩出去一次,回来后,汗都流到嘴里了,咸咸的,跟血的味道差不多,眼睛里也是汗水,睁不开眼,可也没觉得无法克服,有时甚至还觉得日子过的很快。
晚上回到出租房,几个人打地铺,也没有风扇,盖着床单嫌热,不盖蚊子就咬,深夜时分,楼下一大群人彻夜打牌,咋咋呼呼,很吵,本来就热的睡不着,这下更是难以入眠了。
睡不着的绝大时候,我总在想:“什么时候可以有一个自己的房子,能够吹吹空调睡个舒服的好觉?”
一个人,到了20岁还不狂,这个人是没出息的,到了30岁还狂,也是没出息的
——钱钟书
2010年那个时候,我还听不大懂长沙话,称其量能够明白20%。
工作后耳濡目染,很快便可以听懂大部分,但还是不会说整个的句子,只会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跳。
当时换了一家电器公司上班。
正是炎炎夏日,空调销售旺季,朋友心态一度很不稳定,总是说要回东北避暑,其实,就是对未来丧失了信心,租房吃饭就所剩无几了,大学毕业做了个自己没有兴趣的工作,人穷志短,而且越发欠缺胆量。
在很多时候,尤其是在燥热的夏季,我和朋友都选择了各自沉默。
沉默不代表没话说,恰恰相反,是有太多的话要倾诉,可惜没有人去说。
高三那年,学校门口经常有个书贩卖盗版杂志和一些辅导书。
那个年代我很喜欢看些闲书,其中就有一本叫做《倾诉》的杂志,里面大多说的是情感的故事,当时正是青春少年,对爱情无限向往,这种没什么营养的故事就成了学习之余的零食了。
其实很多时候,人生在高中时候就注定好了,尤其是高考那一刻,只是当时看不明白,你上的什么学校,去的哪个城市,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之前的选择所带来的结果。
而我们这个年纪的人所经历的,有时候想想挺魔幻的。
50年后,有一种社会之病久治不愈,原因也是少了一味药,这味药就是常识
——慕容雪村
我们成长的年代,传销、成功学一直如幽灵一般伴随着我们。
2000年左右的时间,二伯家的大哥在北京当保安,后来进了传销组织,在里面认识我大嫂。
当他还在执迷不悟,还在兴致勃勃做着讲师的时候,大嫂急流勇退,然后我哥也出来了,现在生活得很一般。
2004年,大哥的弟弟在新加坡工作,一直以来,他都是个很节俭的人,苹果舍不得吃,酒也不喝、烟也不抽,宛若五好青年。
两年后回家,休息半年后,也进了传销组织,一个月后,在网吧和我视频聊天,口若悬河,跟我大讲如何快速赚钱,还问我人生有五子,问我有哪几个子了?
对此我一头雾水,他详尽地做了解释,原来是“车子、房子、妻子、孩子、票子”,听后我大受启发,然而依然没有丝毫兴趣加入到他那伟大的想法中去,更不敢去和他一起去付诸行动。
我害怕,这是原来那个沉默寡言的人吗?不是。
我甚至想,即使他到了长沙,我都不会见他,他让我觉得陌生。
后来很长时间没联系,最后他也幡然醒悟了,但是新加坡五年劳务派遣赚的钱全赔进去了,还骗了很多亲友的钱。
再后来,他去了苏州一家工厂,去年结了婚,日子过的不好不坏,有了一个闺女,日子也就这么往前过去了。
我们每个人其实都在按照自己所认为的正确的路去走,但走着走着就偏差了,人生的命运千差万别,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谈何容易,外界诱惑这么多,定力不够,走错一步就踏入了深渊。
天气太热,记忆也不清晰了,就这样吧,反正明天还要打起精神好好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