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以为,‘女友’这个词缺少一点宿命感,无法匹配‘一起投生到此’的那种命定意味。
在我看来,能胜任这个词的,应能像《边城》里的翠翠,一见,眼前尽是无可取代的相遇、纯粹的吸引、朴质的情感……这样说来,你的名字一定是最好的选择。可惜,当下我还无法从未来长河的波涛汹涌里走出,拨开碍眼的薄雾浓云。
隔着云雾,对你全然不知,也不知写点什么,只是心里不时有所牵动,不写怕也不行。有种奇妙的感觉在心头涌起,我对这世界一知半解,何以就能信誓旦旦的说,有一个你一定存在呢?
哈哈,我想这没什么道理。
最近,作息有点颠倒,总是下午迷迷瞪瞪,晚上无法入睡。
睡不着,我也不大想看手机,觉得无趣时,数着心上浮现的念头。
像什么工作汇报好好准备来露脸、祥林嫂被击破信念的一句‘你放着吧’,或是雪地里独自盛开的一株红颜浴火的梅花、胃药好苦……最后,落在和一个漂亮的女子合影,大概率毫不相干,想法左突右冲往上挤着,像一口活的泉眼,咕嘟嘟的往外冒。
起初,我只是静静看着,说来这是自导自演的故事,看似无甚关系,也许,有一点隐秘的小心思藏着。
一想到女人的刹那,那是一个眼前相伴许久的、熟悉的身形,与你那幻想的风车,像被风中垂柳的招摇激起了气性,呼呼地转个不停。
心中升起一个又一个温暖的场景——落叶铺地,左右相携,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琐事,慢慢往家踱步,心绪就会舒缓下来。
我想,只要有你我二人,做什么哪有什么差别,有的只是随性的傻笑,以及用鸡毛蒜皮的事情探听对方的真心,这人稍不言语时,倒要娇俏的骂上几句没良心的!唉,我这贱脾气哟,未见你人,竟先自领了一个没良心的道号来。两个人,有两颗心,如果能感通一气,就又变成了一颗心,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过去,我总有一种理智上困惑,比如,为什么人会挑来挑去?喜欢不就是看对眼的事儿吗?比如,那琏二爷是看一个爱一个,家里的总不如偷来的好。或者像小红故意丢手绢一说,喜欢和急切想表达的愿望几乎是不分先后的。大概,婚姻有些逼不得已在里面,才有挑人和反叛这一说。
想来,这里有个值得玩味的地方。买东西多是标准的、合格的,这时货比三家是合情理的。当挑人也如此做,大概率是以为大活人也像三轮车上标准零件一样‘实诚’,怎么能不后悔呢?诚然,托付与人是带点赌博的性质,若没有赌徒的大胆,前怕狼后怕虎,真爱也敌不过没完没了地计较长短。
你不能让一个人停留在某一个时刻,正如管不了花盆里的月季每年打算开几朵花一样。
当放任彼此自由的成长,还能保持对彼此的吸引力,这种神奇的缘法也是能一眼挑中的吗?不过,既然缘分这等字样都出来了,你看,我只能信,信则有。
就比如不断暗示自己,对莫扎特、柴可夫斯基这俩天才而言,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解决不了的无聊,那现实‘注定似的’会向你证明,的确如此。
良善的人会有善良的愿景。我想,天真的理想者,默默以求也不能相见的,或接连无奈放弃对梦中身影的追求。可无论何时,固执的善良不愿意让另一个良善的意愿失落,哪怕重拾自己的一点呆子气,也要勉力做到,不冷他人心。
你看,这样的呆子,两个一对,最是合适,不聪慧自不用挑人长短,不世故亦不必仰人鼻息,过着刚刚好的日子。聪明人的烦恼总是很多的,我就不聪明,故而,只知道呆呆地往前赶着船,接了你,才是要紧事,要紧。
这人怪极了,特喜欢一个人呆着,看看东看看西,写点文字。你要问我,不见都不想你吗?当然,寂寞和你总前后脚到。
说来,其实没哪个具体事儿,让我爱到不行的,特别处,只一个好安静的脾性。读书也读,每天都读,博文约礼么。围棋、京剧、站桩、毛笔字、听书、相声、古典音乐、散步、吹箫、八卦(巽离坤兑)……都可以拿来消磨时光,但本质都是一种沉浸式的、属于个人的安静享受。静下来,就能慢下来,一切的趣味正是从这里开始的。
若你要想尝试,其实找个大榕树、长街拐角站定了,心一旦沉下来,恍然间,同现实的世界拉开一段距离,一切都透着股生动。
尤其,坐电动车后座的小姑娘,总忘不了回头愣愣的望向你,浑圆的眼睛,透着光。
有什么办法呢?我总是呵呵一乐,小姑娘也笑,看来这种共识和年龄无关。
开心总是来的莫名其妙,让我挠头去想,好像只有成人才强调‘矜持’是种‘修养’。
在路上走,望见欠身垂首的绿枝,总忍不住上前拨弄一下,免不了要踮起脚,伸长了胳膊。
可能,我就是觉得他在等人打招呼,天长日久,故做得又自然又熟练。
有次竟惹动了一位老爷子的好奇心,也跟着抬手去触碰那阳光心尖上的几片叶子。
摘下来对着阳光去看,那透亮的叶脉同童年回忆的枝杈一样,尽力往前伸展着。
正呆愣中间,那光,不疾不徐地穿过捏着绿叶的指缝,落在我那平平无奇的脸上,暖洋洋的。
是啦,这时要是你从树下迎面走来,该是多么美好的擦肩而过非得是要几片翻飞的落叶点缀才更美丽。电影里红色花瓣纷纷落下,男女主人公相忘于天涯。无常的爱交给无常的命运去拨弄,谁要先放下那不值一钱的尊严,在荒漠的城楼上讲出,‘我没你不行!’。
尚记得蒙田讲爱情,有个类似的话头,说人都想让对方知道自己是多么爱对方,直到连一点面子也不在乎,以为和三岁孩童一般的喜喜悲悲,最是相似。失了你,就一无所有;得了你,便再无所求。骂也骂得,打也打得,就是别让我看不到你,卑微里透着一种坚定的意味,这样的两颗心迟早会融合成一颗心。
到时,同悲同喜,骂着、骂着就把自己气乐了,倒了八辈子霉,才遇上你这样一个夯货,成天气我……只晓得原著里,猴哥常这样骂八戒,就是那个最受唐僧疼爱的八戒,可明明他骂起来也不留情。你说,难道因为唐僧知道自己对八戒的爱足够抵消这几句责骂才‘有恃无恐’?还是说,骂也是出于恨铁不成钢,也是爱?
真正喜欢一个人,内心应该是如一的,不过形式上可能一时如疾风骤雨、一时又如融融春风。爱,距离难把握。胖丫头也常常因为嫉妒生气,变着样的讽刺玄宗不上早朝,在别的妃子寝宫‘懒梳妆’,这实在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不过话说回来,恋爱的独占性,不正是彼此倾其所有应得的吗?
往往,问题出在不表达,害怕‘疾风骤雨’,有‘个人温和形象’的包袱,林妹妹的使性子都不敢用?难道要等嫌隙变成隔阂,等理解的鸿沟越拉越大,终于无济于事吗?你爱我,就该使小性子,这也是爱我,宝玉都悟出来的真理,为什么不直接‘拿来主义’?当然要拿来就用。
崔小姐最后到底嫁给中意的人,也没见有甚 ‘包袱’,怕你高中状元后变心。她知人善断,一份书信暗示得明明白白。这样看,聪慧的女人有办法,但对‘知人’的能力要求很高。苏文纨的傲气实在没几个男人能驾驭,可老天偏许她等来方鸿渐这样胆怯的。满月作陪,却也落得个一厢情愿的空欢喜。
实在有些连篇累牍了,中间有好几处可以戛然而止的地方,都被心里一股奇怪的欢喜视而不见了。一想到日后,你真能读到这一篇勉力写成的东拉西扯,就感觉挺让人局促的,那时我自己看来,怕也是只觉得稚嫩天真,不堪卒读,那是什么样的勇气让自己腆着脸,下笔不停的呢?
也许就是当下的这一点未知的好奇敦促我虎皮潦草写到这里,特地留给未来,好惹你也同笑一场。
——写于2021年8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