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7年,在周口店发现新类型古人化石,俗称“北京人”,毛主席领导秋收起义并在井冈山建立农村革命根据地,南昌起义爆发,中国人民解放军成立,蒋介石在上海发动“四一二”政变,龙云发动云南政变…风云变幻的1927年,我的爷爷出生了,于大理一富农家庭,土生土长的白族,卒于2018年,享年91岁,可以说爷爷的一生见证了大理乃至中国一个时代的发展和变迁。
出生大吉
爷爷原名寸耀飞,是蜀汉时“迁运庸蜀,流薄南入”落籍于滇的爨氏家族之后,取名“耀飞”寄以光宗耀祖、飞黄腾达之意。早年父母无所出,抱养一亲族女婴,之后有了爷爷,还是男娃,家里自然高兴,后又生了一个妹妹,爷爷的家庭地位可想而知,父母宠溺极深,虽生在旧社会的农村,但是爷爷没受过多少苦。
打发儿子招女婿
及婚之年,爷爷千挑万选找了同村李家的独女入赘为婿,那个李家“千金”便是我奶奶,按照白族当地习俗,上门女婿随妻家姓,爷爷便更名为“李耀飞”。 难道李家有万贯之财还是李家“千金”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容?都没有。
李家系一富农家庭,家里有一儿一女,儿子是老大,母故,女儿是二房所生,就兄妹二人,打算把两兄妹都留在家里以兴旺家门。爷爷是翩翩少年,英俊不凡,有相片为证,作为李家“千金”的奶奶容貌我不敢苟同。爷爷为什么会入赘李家?莫说在旧社会,就是现在我们都知道上门女婿不好当,还不用说作为家里独子的爷爷。
这个问题爷爷在世的时候我们几个孙辈私底下讨论过无数次,都无法论证爷爷奶奶的结合,也曾问过爷爷,他只是一笑而过。后来答案竟是这般:旧社会大理人入赘妻家还能分得自家田产一份,原来爷爷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而且打得是噼里啪啦响,好一个精明的爷爷。有事实为证:我家宅基地就在寸家地,邻居都是寸姓,而大伯家住的祖地是李家地(我们村有三个大姓,李姓、寸姓、杨姓,三姓都是分群而居,家族意识比较浓厚)。
兵患降临
国共内战后期,共产党百万雄师过长江,国民党军队苟延残喘,大肆在云南招兵买马,说得直白点就是抓壮丁。爷爷作为家里唯一独苗,按理说不会被抓,但是兵荒马乱的年代谁知道呢?只得躲起来,躲到深山里,最后他的一个堂兄、一个堂弟被抓去了当国民党军,爷爷幸免于难 。一个在步兵连,一个在后勤部队,可笑的是步兵枪还不会开,伙夫大锅也没煮几顿饭,国民党就全军溃散,有钱有背景的都跑去台湾,爷爷的两兄弟就自己跑了回来,捡了一条命。
当铁匠赚钱养家
解放后,爷爷去了松桂铁工厂当铁匠赚钱养家。铁厂位于大理州鹤庆县中部,古称"松桧"、"松川",是西藏至云南茶马古道、川西至云南经贸商道必经之路的松桂古镇。
从古到今,松桂古镇商贾云集,经济比较繁荣,过去松桂一直有"三多",即马店多、客栈多、出售的马帮器物多,天下奇缺的货物在这里出售的摊点多,是来往马帮的必经和歇脚的重要站口,是百货、山货、土杂的集散地。悠久的马帮文化沉淀了松桂镇灿烂的文化,明清时期,松桂茶马古镇内店铺林立,人口如烟,街道两旁风味小吃甚多,一派繁荣的景象,最多时松桂的马店和客栈曾一度超过二百多家。
爷爷勤劳踏实能干,茶马古道上需要的马蹄钉、铃铛等赶马用品和饰品,铁壶、铁瓢等生活用品皆出。奶奶在家辛勤照顾儿女,养鸡喂猪,手巧的奶奶还会用竹子编织簸箕等各种生活、生产所需用品,有时去草海打些鱼虾,都背到丽江关坡去卖,或者置换一些其他东西。在爷爷奶奶的辛苦操持下,一家子的生活也没过得很艰难。
我大学毕业被分配回去松桂镇,爷爷非常兴奋,每次周末回家都和我说当年松桂铁厂旁边大水池的水有多深、多清,鱼有多少;南河的水流有多大;团山旁边的地有多宽,草有多深。爷爷每每兴奋地说,我就只回答“嗯嗯嗯”,因为我眼前看到的是:大水池变成一间教室大小,池水脏且被水草覆盖的小水潭;南河被称为南干河,只有雨季的时候才会有水,雨停水干;团山成了松桂的交通枢纽,行政中心,商业中心;铁工厂也只剩几间破屋,本地铁匠打的菜刀倒是非常有名。
后辈崛起:三个儿子顶起一片天
国家开始实行计划经济,全民公社运动,所有人每天出工,按工计工分。爷爷奶奶看着这没出路,饿不死也富不起来,就打算让几个儿子出去闯闯,但是出门就得要通行证,刚好奶奶的一妹夫在另外一个县当县委书记,通行证问题解决,父亲在大伯父的带领下开始走南闯北的小炉匠生活,叔叔还小就没出去。迫于生计,大伯和父亲在外面辛苦打拼,月底就要寄钱回来,因为还要支付每人每天一毛钱误工的工分钱,期间的辛酸苦楚只有那辈人才能明白。
改革开放后,束缚在商人上的枷锁被打开了,大伯、父亲、叔叔三兄弟放开手脚大干,白族特色民居三栋拔地而起,听村里人说,想当年我家地基就比别人家的房子高,支撑起房子的柱子一个人都围不过来(有点夸张了)…
重男轻女
爷爷的重男轻女思想非常严重,偏偏我家就生了三个女儿…爷爷先带大伯父家的孙子又去帮忙领叔叔家的孙子,我家三姐妹都是奶奶领大的。记得有一次,我家重建厨房,围墙推倒,父亲不在家,晚上就让爷爷帮忙守家。我和叔叔家的小堂弟在院子里玩,不知道咋了就被小堂弟打了一烧火棍,打在头上,很疼,我就抓了一根棍子打小堂弟,爷爷赶忙拦着,让小堂弟赶紧跑回家,就在路上拦着我,一直到晚上。因为爷爷知道我的倔脾气,我要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还是到了晚上妈妈干活回来检查后发现无大碍,劝说于后我才肯罢休。之后我看见奶奶拿起拐杖打了爷爷几下…
所有的过往都不抵爷爷对我们的爱,特别是对我的爱。
记得那年高考,家人都在四川谋生,考试前,爸爸妈妈打回来电话说:考试不必紧张,好好考。我就一个人去考试了,第一科语文考完,走出考场,就看见旁边的同学被家长接过去问这问那,我一个人背起书包准备去吃饭和准备下午的考试,一抬头,人群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是爷爷,他拄着拐杖,花白的头发和胡子特别显眼,我赶紧跑过去。爷爷告诉我他来剪头发顺便看看我,可我知道他是专门来看我的。那时,爷爷已经80多岁了。
之后,我上大学去了。每到放假回家的那天,爷爷和小侄子就每人抬一个土墩,坐在门口,班车一驾一驾的看,一驾一驾的数,直到傍晚甚至晚上我到家。小侄子是贪恋我买回去的零食,爷爷是在等他外出的孙女回家。
五代同堂
爷爷和奶奶育有三男两女,孙辈十五人,曾孙辈二十九人,玄孙辈两人,儿孙绕膝,五代同堂。
现在,爷爷奶奶共眠于地下,他们已经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但是,不时入梦来,我相信他们一直没有离开,一直活在我们的心里。
泣涕零如雨!
我辈当自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