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还不到一小时,手脚已经冰凉,在这座城市最后的一个冬季冷的有些出奇。
也许早习惯这里的暖冬,这里的冬季没有炉火,也见不到白雪,一如我在这里的岁月——永远不会有值得自己去珍藏、去回忆的故事。元旦给家里打电话,父亲说家乡正下着大雪,说起来,好些年月没有见过一场雪了,零星的几小片雪花就能让这个城市的人欣喜万分,而对我来说,感觉没有一场象样的雪就难有冬天的样子。每个寒冷而寂寞的冬夜,听着中国之声的《千里共良宵》,辗转难眠,思绪翻飞,在这个城市里,也许冬天的感觉只存在在遥远的记忆之中。
小时候体质很弱,对家乡冬天的寒冷记忆深刻,每年总少不了几场雪,一场场雪把小镇裹的严严实实的,远处的群山,近处的屋舍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银白的世界和漫天飞舞的雪花,总会给无忧无虑的童年增添更多的快乐,校园里孩子们在雪地做着游戏,嬉戏着、追打着,而我总是坐在靠窗的位子上,静静的看着窗外的雪景。每天早上父亲都会给我送来一个小火炉,青黑的木炭在课桌下隐隐的燃烧,散发着淡淡的气味,温暖着我的小手和胸口,很多年以后,我记忆中的冬天总少不了不有一个温暖的小火炉。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和一个安静的女孩子成了同桌。她上、下课似乎都静静的坐在位子上,安静的象墙角的一团空气,身上衣衫单薄,小手总插在衣服口袋里,在下雪的日子里,似乎总在瑟瑟发抖,看到她蜷缩的身体,我踌躇了几天,好象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把小火炉放在我们座位中间,那一刻,她只是看了我几眼,我们并不说话,和她对视的瞬间,突然发现她小脸苍白,却有大大的眼睛和长长的睫毛。我的举动自然引来同学们的哄笑,几个女生更是奔走相告,弄的她小脸泛起了红晕。在最初的日子里,我不得不在下课时拿回火炉,而上课同学没注意的时候,再把火炉移到我们中间,她终于微微的笑了,苍白的小脸泛起了红晕,我们依旧不说话。
天更冷了,窗外的雪时常会下的很大,两个孩子静静的坐着,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响着,一切都似乎很安静,她那始终阴郁的气质感染着我,我总会顺着她的目光去看窗外纷飞的雪花,远处小河上的石桥,在风雪弥漫中,就快要隐形了,窗外几株高大的柚子树上裹满了积雪,偶而从宽大的柚子叶上滑落,露出几片深绿,我们出神的望着,似乎忘记了一切,那扇紧闭的玻璃窗装载着一个美丽的冬天和我们梦幻般的童话世界,那个世界迷离而又遥远。小火炉散发的温暖,让两个单薄的孩子依偎着,终于在一个午后,我们趴在桌上,头碰头的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在老师的教鞭敲击和同学们的哄笑声中醒来,她长长的睫毛随着慌乱游动的眼珠,上下扑腾着,小脸红到了脖子根,看着她娇羞、惶恐的神情,我忍不住笑起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终于有了交谈,话题多是童年的游戏之类的,记忆犹新的是相约一起养蚕,春天里用小盒子养蚕也许是童年最有意思的事情了。
墙上的时钟嘀嘀嗒嗒的响着,冬季很快过去,天气暖和了,我推开那扇紧闭了一个冬天的窗户。
积雪早融化了,窗外的棉花地里还残留着几簇枯黄的秸杆,但是近处已经能看到冒出地面小草的嫩芽------春天如约而至,而她没有来,开年后的新学期,她的座位空了一段时间,我很快就有了新的同桌,在那个年月里,辍学、失学是很平常的事情。往后的日子我常常一个人去田间采摘桑叶;去小河边听抽水机嗡嗡的电流声,一呆就是一个下午。记不起我是否曾为她的离开而忧伤,但是从她以后,整个学生时代的同桌几乎再没有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
很多年过去了,我在不同的地方度过不同感觉的冬天,但是直到现在脑海里关于冬天的记忆始终只有雪、父亲温暖的小火炉还有一个整日安静 、衣衫单薄的小女孩!
岁月真是带走了很多很多,那些美好的记忆只有这个寒冷寂寞,辗转难眠的冬夜思绪里时隐时现,却仍给迷失在浮华都市的我心灵上无限的慰藉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