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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沈玉藻,艾热

爱格语录短句酒 酒句子短句唯美(图2)

摄影/白鹤双儿、模特/美妙喵_

楔子

1945年,抗战胜利后,梅老板再次登台,在上海玛吉大剧院上演了《刺虎》、《四番》、《断桥》。

傅思嘉也去了。

当然不只是作为普通观众。

作为民国名人傅老的女儿,她也曾是《新民早报》和上海第一宴会厅《远东一号馆》的导演,美淇大剧院的经理也是她的朋友,该剧正式开播前傅思佳受邀参加了梅老板的接待宴会。

宴会上,所有的客人都满口戏曲,讨论京剧的改进,玩得不亦乐乎,唯独没有思嘉。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双手搁在脸颊上面带微笑,看别人怒吼,听别人喧哗。

打电话给梅老板的人反而注意到了沉默的刘福小姐,梅老板寒暄着问:"刘小姐不喜欢听戏?"

"不是不喜欢,只是嘴巴塞不进去,没听过几部戏,只听过一部。"

“哪一出?”

《昆曲》、《罪海物语-四凡》。

梅老板眼睛一亮:“巧的是,我也喜欢这个打折的《思凡》。我早年学昆曲的时候,昆曲文雅,是文人戏,连歌词都听不懂,只有这个打折的《思凡》写得太明白了,不需要别人解释,我也听得清清楚楚。从那时起,我就想,以后我做戏剧,一定要接地气,让老百姓听得懂。”

听到他的话,傅思佳一时恍惚。

过了一会儿,她轻轻地笑了:你的话,十几年前,有人对我说过差不多的意思。"

“谁?”

连茂影业的老板,民国二十七年,在自己家里制造了一场爆炸,与日本人和汉奸——云观澜同归于尽。"

和云观澜一起听《思凡》是傅思嘉第一次听中国话剧。

她出生在英国,从小随父亲游历欧洲,是一个完全西化的人,英国的莎士比亚、法国的大仲马她都看过不少,但对中国文化一无所知。

我去看《思凡》是因为云观澜的连茂电影计划去看最后一部戏曲电影《思凡》,作为连茂的第二大股东,傅思佳被他逼着去天禅舞台听这首《思凡》。

《四凡》出自昆曲《罪海记》,是一部折子戏,讲述了小尼姑赵色空动了凡人的心,想下山还俗的故事——

小尼姑年方二八,

年轻时,被主人剪了头发。

每天,在佛寺烧香换水,

看到几个孩子在山门下玩耍。

怒原为女娇娥,非男。

为什么腰板是黄色腰带,穿着笔挺的夹克?

临走前,傅思嘉担心中国人向来不肯直言,生怕戏曲词不理他,让她听不懂闹出笑话,没想到戏曲词写得这么直白,她一个外行都能毫无障碍地听到,甚至还因为戏曲词的幽默笑出声来。

云观澜咬了一口烟,斜眼看着她:“怎么样,你没说错吧?"

他兴致勃勃地跟傅思嘉谈起这出戏:“梨园行有句俗话,男怕夜跑,女怕思凡,据说生角怕夜唱林冲,丹角怕唱思凡,因为这两重戏对唱功的要求特别高,如果没有深厚的功底是很难生存下去的......”

傅思嘉半听懂地听着,她的食指关节托着下巴。

云观澜忽然“扑哧”一笑。

傅思嘉问:「怎么了?」

云观澜说,"没什么,我突然想起了她,她对戏剧一无所知,就像你一样,这个时代的姑娘们似乎都一心向前跑,充满了与中国古代一刀两断的欲望。"

她?她是谁?

还能是谁呢,只是孟林生而已,离家去美国读法律的年轻律师孟林生,就是等待她回来的云观澜的梦中情人。

傅思嘉的心突然有点酸。

但她表现得若无其事,只是在嘴里反驳道:“你们男人在中国古代占了足够的便宜,当然错过了你们的那个好时机。而我们女人已经受苦五千年了,当然要拼命向前跑。"

云观澜举手投降:“我错了,六小姐很多,请原谅。"

傅思佳也“扑哧”一笑。

她伸手接过云观澜咬在嘴角的烟,他最近在戒烟,只抱着干瘾,不点燃。

说真的,你不担心孟律师会留在美国不回来吗?"

云观澜诧异地看着她:“她为什么不回来?她一定会回来的。"

“何以见得?”

"她因为输了林阿满的官司而赴美求学深造,目的是提炼自己的能力,为改革中国的司法制度尽一份力。"

"如此自信?她告诉你的?"

"她没有说出来,但我知道这是在她心里。她有她的野心,所以我没有阻止她。我知道她会回来,所以我等着。"

傅思嘉的心沉重地落了下来。

傅思嘉第一次见到云观澜是在远东第一殿。

那是民国二十年的夏天,傅思佳和哥哥们争夺父亲的遗产,找了一个初出茅庐的女律师孟林生做辩护律师,两人因此成了朋友。

后来,孟玲生在一起杀害丈夫的刑事案件中担任代理人,但报纸上突然充斥着无数关于她的委托人林阿曼的虚假负面报道。

当时,傅思嘉还是《新民早报》的老板,也是上海报业的著名人物,孟玲生请她帮忙调查谜底,相约在远东第一馆见面。

一起来的还有联茂影业的老板——云观澜。

在见到云观澜的第一眼,傅思嘉就对这个男人很感兴趣。

他年轻帅气,落落大方,谈吐得体,作为电影大亨,他没有商人。

但她出身名门,从小见惯了青年才俊,对云观澜的印象也就到此为止。

如果不是后来。

在远东第一殿那边之后,傅思嘉整整一年都没有再见到过云观澜。

当她快要忘记还有这么一个人的时候,云观澜又来找她了。

这一年,林阿曼丈夫被害案轰动上海,事件被改编成两部电影,在搏击擂台上映,其中一部是由云观澜的连帽电影拍摄,电影为林阿曼喊冤,轰动全城,为林阿曼赢得无数支持,但孟林生最终败诉,林阿曼在狱中自杀,留下一封字字落泪的信。林阿满去世后,孟林生也离开中国,移居美国。

再见云观澜,恍如隔世。

云观澜是来求助的。

最近,连茂拍摄的影片总是无缘无故被审查部门扣留,导致影片不能及时上映。

他觉得不对劲,想打探一下内幕,但他是华侨,缺乏人脉基础,于是想到了傅思嘉。

傅思佳的父亲是著名的实业家、教育家、社会活动家,从清朝末年至今,从事工业、教育、慈善事业近半个世纪,天下无人不知,而他曾经的学生更是遍布各行各业。

也是巧合的是,那段时间,傅思嘉正好有一个父亲的老朋友,她从小就给舅舅打电话,被调到宣传部为电影审查工作代言。

傅思佳以为江湖儿女最讲义气,便没有推脱,答应了云观澜的要求。

查出来,当然是联茂的审核卡住了,被竞争对手封杀了。

送佛西行,傅思佳撒娇向舅舅求助,帮助云观澜度过这一关。

大叔笑了笑,说:「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要出名,你是我的小侄女,我帮你也合情合理,但他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帮他?」

傅思嘉脱口而出,你会帮助你的侄女吗?"

当时她真的只是权宜之计。

叔叔到底还是帮了她。

傅思嘉从小在欧洲长大,完全西化,是个不婚主义者,从少女时代就对爱情和婚姻嗤之以鼻,亲戚长辈都要为她操心到死。

现在听说她有男朋友了,舅舅好开心,有什么理由不帮忙吗?

不过,面对云观澜,傅思嘉却是另一种说法。

我舅舅说要帮人出名,我就对他说,我要入股联茂影业,联茂被卡住就是我被断了钱。

云观澜也乐了:"现在我说了这个谎,不知道刘小姐有没有打算让它成真?未来一年,我打算扩大联茂的业务,建立一个集制作、演员培训、发行、宣传为一体的电影王国,正好需要资金,如果刘小姐不介意,欢迎入股。"

签约当天,云观澜邀请傅思嘉到自己的四海大剧院看电影。

它是一部由贝蒂·戴维斯主演的好莱坞爱情电影,名为《断蓝桥》。

故事讲的是一位军官和一位芭蕾舞演员的爱情,两人一见钟情,然而军官上了前线,在战争中,传说军官在行动中阵亡,芭蕾舞演员被迫谋生,坠入尘埃,多年后,当战争结束重聚时,芭蕾舞演员自觉面对军官,在第一座蓝桥自杀。

男主角英俊而女主角美丽,故事情节跌宕起伏,结局感人而悲伤。

整个电影院充满了观众的抽泣。

然而,在这呜咽声中,傅思嘉发出了一声冷笑。

看完电影后,在咖啡馆,云观澜问傅思嘉:「怎么,你不喜欢刚才那部电影?」

电影是好电影,但没想到好莱坞电影会宣扬这种中国人的节日观念和火热精神。

“女主角是被逼落凡尘的,应该感到羞耻的是男人们,他们挑起了战争,让女人无法养活自己,不得不背叛自己。她羞耻什么?她对不起男主角什么?以至于她不得不自杀来保持这段关系的纯洁?"

她说得越快,就越生气。

最后,她对云观澜说:“我们连茂不应该拍这种宣扬封建观念的电影。"

云观澜笑着看着她:“嗯,我们连茂不拍这种电影。"

傅思嘉觉得自己刚才太激动了,她第一次感到羞愧,她摸了摸鼻尖,问道:"我刚才吓到你了吗?我知道你们男人不太喜欢这样的女人。"

云观澜摇了摇头:不,我觉得你这样很好,作为一个女人,你应该努力争取自己和其他女人的权利,有一点光,就有一点热,孟律师,她也是这样的。"

他总是提起孟聆笙来。

回想起来,傅思嘉发现,他和她的谈话似乎总是转向孟林生。

这让她甚至嫉妒——嫉妒孟林生,像云观澜这样深爱着她,时时刻刻惦记着她的人;也嫉妒云观澜,嫉妒他能如此毫无保留地爱一个人。

云观澜不是一个只会说空话的人。

短短两年,他的连茂电影王国就成型了,有了自己的工作室、电影院和演员培训学校,还利用傅思嘉在新闻界的人脉,做了一本电影杂志,接手了上海大部分的电影宣传。

傅思嘉和云观澜的见面越来越频繁。

因为是生意伙伴,他们见面聊的大多是生意——电影生意。

傅思嘉喜欢听云观澜谈电影,他谈现在的电影市场,评论正在上映的电影的利弊,说好莱坞电影厂...

联茂第四场首发影院开幕当晚,庆功宴上,云观澜酒喝多了,为了醒酒,傅思嘉一路陪着他从电影院回到了云公馆。

夜深的南京路,人散了,但霓虹灯还在闪烁。云观澜兴致勃勃地谈起自己刚开始在东南亚拍戏的那些年:“那时候,我和连茂这个老板,两只手都能数员工,老板还要一起干活。我有一辆自行车,每天都骑着自行车,带着投影仪和电影拷贝,走村串户,巡演......"

他曾是上海影坛最耀眼的明星。

傅思嘉感到感动:你是一个值得所有朋友为你骄傲的人。

云观澜笑道:「为什么?因为我拥有上海最豪华的四家首轮影院?刘小姐,其实让我骄傲的不是四家首轮影院,而是另外六家三轮影院。」

《无论第一家电影院有多豪华,只有富人才能坐进去,富人已经有了足够的幸福感,我希望的是,世界上所有的穷人都能用很小的代价享受到电影带来的幸福感。》

那一刻,傅思嘉突然想起了孟林生。

有一次,她问孟林生,为什么要代理很多律师都不愿意接的法律援助案件,那些案件的当事人大多是贫穷的女性,既没有钱,也没有名气可以赚。

孟玲生回答说:"恕我直言,刘小姐,你有足够的钱聘请任何律师为你争取权利,尽管像你这样的富家女可能会遭遇不公。但那些穷女孩能依靠的只有律师的社会责任感。而我认为衡量我是否有资格当律师的标准,不是看有多少富家女赢得了财产权,而是看有多少穷女孩赢得了生命权。"

傅思嘉看着云观澜,觉得鼻子酸酸的说不出话来。

她似乎开始明白,云观澜为什么会痴迷于他的孟律师,云观澜和孟林生,本来是同一类人。

但她还是忍不住往云观澜跑去。

云观澜是个电影狂魔,平时呆在连茂的闸北影楼看电影,傅思嘉一有空,就往闸北影楼跑。

剧组忙得不可开交,有时赶着去看戏,把装备道具堆得满地都是,有一次傅思嘉的高跟鞋被什么东西夹住,脚踝骨咔嚓一声,整个人就坐到了地上。

钻心地疼。

云观澜不假思索,蹲下身来,用手臂穿过她的腋窝,将她抱了起来,转过头,一边走向休息室一边告诉外勤经理:“去找些冰来。"

两人一到休息室,场长也送来了冰块,并用毛巾妥善包裹,云观澜接过毛巾,说了句得罪,然后蹲下身,脱下傅思嘉的高跟鞋,轻轻地将冰块按在脚踝上。

傅思嘉感到脚踝冻僵了,她的心突然燃烧起来。

云观澜却心无旁骛,只是无辜地想到为她冷敷。

一时间休息室一片寂静。

许久之后,云观澜突然扑哧一笑。

傅思嘉有些不解:"怎么了?"

云观澜抬起头,眼中带着笑意:"没什么,突然想起了一段有趣的往事-记得那年孟律师带我去'一堂'找你帮忙,去之前我以为大名鼎鼎的六小姐会留短发,穿西服西裤,没想到......"

没想到是个红唇火红,鬓角如云,光鲜亮丽,近乎傲娇的女子。

此刻,她靠在沙发上,红丝绒袖,她穿着一条蓝宝石丝绒低领裙,肩部无袖,脖子上挂着一条珍珠项链,右臂上戴着镶金的红宝石埃及臂环,左脚是与长裙同色的蓝宝石缎面高跟鞋,扭伤的右脚脱下鞋子套在脚上。她身上还染着鲜红的焦炭,这让她的皮肤美如雪,红唇淋漓。

听到云观澜的话,她“气喘吁吁”地笑道:“你认为我是一个不婚的人,所以我穿得像个男人吗?"

云观澜坦言:"是的,我很肤浅。"

傅思嘉伸了个懒腰:我,我不想成为一个男人。我想要的是一个女人选择穿裤子还是裙子的自由,选择是当律师还是当演员的自由。"

正说着涨,他突然闻到一股火辣辣的味道。

云观澜站起身,转身要出去。

当他回来时,脸色凝重:“有火灾,这里很危险,我们得走了。"

他不假思索地走到傅思嘉身边,一只手穿过她的膝盖弯,一只手穿过她的腋窝,抱起她大步走了出去。

走出休息室,傅思嘉发现外面已经浓烟滚滚,火势凶猛。

她忙捂着口鼻,云观澜低着头,屏住呼吸,将她抱在怀里一言不发,穿过浓烟,跑到演播室大楼外。

他的左手放在她的背上,手掌像火一样烫。

好在闸北工作室的火灾发现得早,最终没有酿成大祸。

但事发后,派出所找到了片场的起火点,确认是纵火,但闸北片场人满为患,难以查清纵火犯是谁,此事最终不了了之。

是傅思嘉,托来云观澜,她逃出火海,去医院看脚踝,却被医生告知得了阑尾炎,需要手术。

手术后的第二天,云观澜来看她。

他带了礼物来看望医生——一束花、一个水果篮和一桶美味的骨头汤。

骨头汤清澈可口,傅思嘉倒着喝。喝完后,她不情愿地问云观澜,"你在哪里买的汤?告诉我地址,我会是他家的常客。"

云观澜咬着烟,笑道:「为什么一定要在外面卖?我自己做不行吗?」

傅思嘉很惊讶:「你还会做饭吗?」

云观澜反问道:「为什么,你不会?」

傅思嘉哑口无言,半晌才说:「不会,我小时候十岁左右,那一年二姐十八岁,约好跟妈妈学做饭,我在一旁看着热闹,妈妈笑我,说刘小姐学会做饭,就不会做饭,以后就不能讨好老公了。」

"我很反感,也很纳闷为什么我要给老公做饭,而不是他给我做饭。所以从那时起,我在心里暗暗发誓,我不会学做饭。"

听了她的往事,云观澜“噗”了一声笑,取下嘴里的烟在手指间玩耍:“其实,关键不在于一个女人为一个男人做饭还是一个男人为一个女人做饭。喜欢一个人,心中有一团火,必须为她做点什么,做饭只是最小的事情。"

听着他的话,看着手里的空碗,傅思嘉的心里仿佛突然生出了一簇火焰,蠢蠢欲动,熊熊燃烧......但她听到云观澜压低了声音,说道:“孟律师......她也不会做饭。"

傅思嘉心中的火突然熄灭了。

她放下空碗,勉强堆起笑脸,用责备的语气说:“嗯,原来这碗汤是给我给孟律师练习的......你啊,等孟律师先回来!"

云观澜没有说话。

傅思嘉心里突然蹦出四个字——有事不好。

只见云观澜抬起头,眼角眉梢带着微笑。

他低声说,“她回来了。"

她回来了。

在医院住了一个月后,傅思嘉出院了。

出院后,正好赶上清明节,傅思嘉去给父亲扫墓。

坐在父亲的坟前,她凝视着墓碑上泛黄的照片,突然想起父亲生前与自己的对话。

"我的女儿,你真的打算独自度过余生吗?"

是啊,一个人有什么不好?再说,世界上还有哪个男人配得上你的宝贝女儿我?"

"你太疯狂,太傲慢,太天真了。世界上男人和女人的爱情,哪里是看他们是否配得上,无缘无故这个词是爱情的真正秘密。你总是觉得你在挑人,但你不知道人们也在挑你。也许有一天你遇到一个人,你愿意为他洗手做汤,但人们没有看到你。"

喂,老头,你是我亲爹啊,怎么说这种话咒我?"

傅思嘉跪了下来,鞠了一躬,将额头贴在冰冷的墓碑上,喃喃道:“爸爸,你这个乌鸦嘴,你真的答对了......那你能给我指个路吗,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回国后,孟女士开了一家律师事务所,事务所开张一个月后,傅思嘉就来祝贺她,并邀请她:"我打算创办一份以女性为主要读者群的新报纸,旨在为女性提供工作、生活、法律等方面的指导。经过对法律的思考,我认为你是最合适的一个,所以我想聘请你作为法律版的主笔。"

听说是针对辅佐女性,孟林生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告别前,傅思嘉吞吞吐吐地问孟玲生:“孟律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和他......"

孟女士给出了她想要的答案:我们是朋友。

傅思嘉满意地转过身去。

她知道孟玲生会这样回答,但她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这样,她就不会感到内疚。

一个月前,当她跪在父亲的墓碑前问路时,父亲竟然出现了。

拜完父亲离开墓地后,她见到了云观澜和孟林生。

她躲起来偷听了两个人的对话,才知道今天两个人是同时来拜林阿满的。

她听到孟林生对云观澜说她有一个未婚夫,虽然未婚夫已经死了,但她把自己当成幸存者,这辈子不会和别人一起度过。至于云观澜——深爱错爱她很感激,这辈子她没有福气享受。

躲在树干后面,站在树荫下,傅思嘉忍不住勾起了她的嘴角。

傅思嘉请云观澜吃饭:"前不久我奶奶去世了,我妈妈要来上海和我一起住,我想在接待她的时候请你做我的伴侣,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云观澜向来是一个尊老爱老的人,当然义不容辞。

招待会当晚,云观澜和傅思嘉在金陵酒楼见面,一见面见到傅思嘉,云观澜就笑了:"你穿成这样......"

可真不傅六小姐啊。

一身洁白的连衣裙,一头乌云蓬松的头发也乖乖地用发带绑在脑后,不像上海有名的傅六小姐,反而像个温柔乖巧的女学生。

傅思嘉调皮地转过身来:要乖,对吧?穿给我妈看。"

云观澜笑她:“我以为你在大家面前坚持本色,没想到有两张脸。"

傅思嘉用手搂住他的胳膊说:"聪明人都有面具,只有傻瓜才会跟母亲讲道理。"

走进金陵酒楼大门,她突然停了下来,不好意思地对云观澜说,"其实我骗了你,我检讨那件事的时候,舅舅不肯帮忙,我骗他说你是我男朋友,没想到舅舅大嘴巴,把这件事告诉了我妈,今天我妈让我给你打电话,老太太居然想见女婿,你能不能......"

你能陪我演这部戏吗?

最后最好是假的。

云观澜惊讶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云观澜年轻帅气,是老太太们心目中最理想的女婿,席间,傅女士一路眉开眼笑,只为给云观澜一个红包,让他当场改口叫妈。

只是没想到从洗手间回来,在走廊里遇到了孟林生。

孟林生和云观澜在走廊里尴尬地对峙着,傅思佳愣了一下,堆起如花的笑容往前走,她深情地挽着孟林生的胳膊:"真巧,我和观澜还有老太太在这里吃饭,你要不要一起来?"

孟玲生连忙拒绝,说她今晚还要在金陵酒家设宴招待她大学的法学教授景教授和一帮上海法律界人士。

傅司佳悦发表了一阵喜悦:“景教授和我父亲是朋友,我还得叫他叔叔。哪个房间是你的私人房间?我和观澜去和景教授打个招呼。"

孟林生的包间里,几个法律界的人,不是傅思佳的舅舅,就是她的舅舅,一个个甜甜地走过来,向他们介绍云观澜:这是我的生意伙伴。

有人调侃她:一个商人的合伙人?有那么简单吗?你需要带着自己的母亲和你的合伙人一起吃饭?在我看来更像是女婿见岳母。"

这引起一阵哄笑,傅思嘉也抿着嘴笑了,她没有否认。

我用余光看着孟林生的下垂的眼睛,傅思嘉在心里唾弃自己:我真是卑鄙。

可是,在爱情中用一点小心机又有什么卑鄙的呢?

我妈妈不习惯上海菜和在厨房煮汤。

煮出来的是鸡汤,安徽老母鸡汤,味道鲜美,是中国最好的。

傅思嘉垂涎三尺,走到厨房和妈妈搭讪:“妈妈,你能教我怎么做鸡汤吗?"

妈妈眯着眼睛看她,嘲笑她:"哟,我们六小姐终于要学做饭了?谁告诉我小时候这辈子都学不会做饭了?"

用一只刚宰好的老母鸡,加入枸杞、山药、陈皮,在砂锅里炖一个下午,其间要待在厨房里,时不时用勺子撇去浮沫,用面包吸掉多余的油脂,这样炖出来的鸡汤才会清澈如水,清香四溢。

傅思嘉在厨房呆了一个月,白白杀了几十只老母鸡,终于炖了一碗合格的鸡汤。

她小心翼翼地灌满鸡汤,倒进保温杯里,在脑海里排练了一会儿她打电话给云观澜时会说的话——

"喂,观澜?老娘想请你吃饭......"

正在这时,电话突然响了。

他是《新民早报》的总编辑。

“您好,六小姐,云老板刚刚来我们报社,说要贴启事......嗯,订婚启事,还有孟玲生律师,我念给你听。

"云观澜与孟林生的订婚公告:我们都是以电影为媒,以六律为媒,以山川为证,以天道为鉴,依燕辞之令缔结三生,特此通知各位亲友,订婚仪式将于民国二十六年八月八日在联茂电影闸北电影厂举行。"

订婚的消息一字一句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傅思嘉的心一点一点凉了。

她不知道孟林生和云观澜之间发生了什么,导致孟林生突然变心。

但她知道,自己和云观澜的故事已经结束了。

她走回厨房,看看那锅鸡汤,看看案板和还没清理的垃圾。

然后她拿起保温桶,走到水槽前,拧开盖子,把鸡汤倒进水槽里。

打开水龙头,鸡汤很快被水冲得干干净净,她洗了一把手,摸了摸边上的烟盒,抽出一根烟,咬在嘴里点着,望着窗外沉沉的夕阳,她惊愕地笑了。

什么样的洗手做汤,真是让人着迷。

她,斯嘉丽·傅,本应举杯邀明月,捉笔写竞选,独自一人,穿着鲜艳的衣服,过着潇洒的生活。

这些天,它只是一个梦......虽然在这个梦里,她是如此感动。

民国二十六年八月八日,云观澜与孟林生在闸北片场订婚,作为朋友,傅思嘉应邀出席。

席间,联茂的董事老孙感叹道:真没想到会是孟律师,我一直以为会是刘福小姐。

是的,她以为会是她自己。

傅思嘉面带微笑地解释完与云观澜的关系后,宣布:我要出国,去英国,船票已经买好了,就在明天。上月底,平津失联了。我在政府的朋友告诉我,下一个战场可能是上海,所以你应该提前计划。"

她提前告辞。

云观澜送她出门。

闸北工作室,出了楼门,下来,有46个台阶。

一步一步,离开连茂,离开中国,离开他。

到了第36关,他问道:“这么突然地离开,一切都还顺利吗?"

二十五级,他说,你在国外,小心点。"

当她走到倒数第10位时,她说,我有一个朋友在法租界公共议会,这封信是给你的,所以如果你有什么事情,你可以找他帮忙。"

倒数第二层,她说,“就这样,不再送货了。"

到了最后一关,她转身问他:孟律师会煮鸡汤吗?

云观澜一愣。

在他回答之前,她笑了笑,“没什么,我要走了。"

她钻进车里,砰的一声关上车门,消失在夜色中。

民国二十六年八月底,傅思嘉来到伦敦。

她从小在伦敦长大,直到十五岁,伦敦是她的童年,也是她的旧梦,在伦敦,她的老朋友比在上海还多,她如鱼得水。

但她还是想起了上海。

有些晚上,当她从舞会回来,独自坐在窗前抽烟时,她会想起她在闸北站的日子。

在上海,她身边围绕着一群电影人,云观澜、于玫瑰、老孙......他们是一群平凡的人,与伦敦社交场上所有的朋友不同,他们都是出身名门,但他们清新靓丽,没有在祖国危难之时离开,一个人平安幸福。

傅思嘉唾弃自己。

她问自己,"傅思嘉,你凭什么喜欢云观澜?你不配。"

云观澜逝世于民国二十七年三月二十八日。

淞沪之战时,连茂闸北片场被炸,几十个连茂人在轰炸中丧生;后来上海沦陷,孙导演被日本人俘虏杀害,云观澜被迫拍电影美化侵略者;为了替同事报仇,为了维护中国电影人的正直,为了救未婚妻,云观澜在家设宴招待汉奸和侵略者,制造爆炸,与他们同归于尽。

民国二十七年的祭祀,直到民国二十九年才被傅思嘉听到。

那天,她正在电影院看电影,看费雯丽主演的新版《断蓝桥》。

坐在电影院里,当电影结束时《永远的友谊》的音乐响起时,傅思嘉哭了。

同行的朋友嘲笑她:斯嘉丽,不,这种宣扬中国人节日观念的东西,别人就哭,你还哭?"

傅思嘉没有反驳。

她不是在为电影里的人哭泣。

她在为那个早已化作尘埃的男人哭泣,多年前,他和她一起坐在一部电影里,看了一部老版的《断蓝桥》。

那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后来,傅思嘉住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活到了21世纪,临终前看的最后一部电影叫《阿凡达》,全新的科技和波澜壮阔的想象力,她坐在电影院里,想起了多年前和云观澜一起看《午夜歌声》的时光,仿佛已经离开了人世。

在他100岁生日那天,一位记者前来采访,最后问了一个问题:“傅老,你一辈子都是坚定的反婚姻活动家吗?真的没有打动凡人的心吗?"

凡心啊……有的呀。

那一年,有人请她听戏,听《思凡》,小尼姑赵色空动了凡人的心,想下山。她旁边坐着一个英俊的年轻人,眼睛里有光有火,但也撩动了她的心弦——

佛像的头灯不能作为结婚蜡烛。

香火堆积在厨房,不可能在东亭设宴。

钟鼓楼不能作为瞭望塔。

草蒲团,不能做芙蓉,芙蓉软垫。

奴隶撕破了衣裳,埋了经,抛弃了木鱼,失去了钹。

学不得罗刹女去降魔,

学不会南海水月观音座。

从现在开始,我要去钟鼓楼和佛殿远离它。

下山去寻一个少哥哥,

他打我,骂我,说我,嘲笑我。

|原创发表于埃德加青年版,2021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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